我叉着腰站在木屋门口,看了红鲤一眼,见她警惕地朝着屋门望了一眼,正要抬手去推,门被从里面打开,迎面走出来了个老头儿。
那老头儿看着怎么着也得有六七十岁了,蓬头垢面,一脸的渍泥,身上穿着一件土灰色的大褂,只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在我跟红鲤身上来回扫视,可是我却看他有些眼熟,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一下子就注意到他正扶在门框,少了三根手指的断掌上。
当目光再一次落在眼前这个老头脸上时,看着那熟悉的面孔,脑子嗡的一下,一个名字从嘴里脱口而出。
“刘三手!怎么会是你?!”
刘三手见我认出他后目光有些闪躲,嘴角抽了抽,低声说:“少东家,大小姐,先进来吧。”
我还没有从刘三手死而复生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就感觉胳膊被红鲤拽了拽,目光一刻也未曾刘三手的身上挪开,直到坐在屋子里,还是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
我本来想说他死了的,可是看着这么一个大活人活生生地站在面前,那个死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刘三手垂着脑袋坐在一边的炕上,拿手握着一根铁勺轻轻地搅动着挂在火炉上的肉罐,叹了几口气,半响都没开口说话。
那土罐子里不知道炖的什么肉,屋子里也没见着调味的香料,香气四溢,闻的我忍不住擦了几口哈喇子,就见刘三手颤颤巍巍地从身边拿起一个破碗,那勺子舀了一块巴掌那么大的炖肉放在碗中,然后递到我面前说:“少东家尝尝,长白山野松鸡,除了这深山里,哪也吃不到。”
我看了他一眼,将碗接到手中咬了一口,质嫩爽口,舌鼻生香。
而在这个时候,刘三手又是轻轻叹了口气,从身后掏出一杆烟枪,填满烟丝后在炉子火上绕了一圈,深深吸了一口才说:“少东家,这长白山,你不该来啊。”
我闻言将碗放在一边,看着他道:“怎么说?”
刘三手嘴里吐着烟雾,摇摇头说:“本来老倌是想着能在这里把那百草之王牵了送给少东家赔罪,可是山里出了鬼,就算是玉姐亲自来,也未必够看啊。”
我皱着眉头不懂他话里的含义,疑惑道:“你把话说清楚点。”
“说不清楚。”
谁知刘老三看了我一眼说:“少东家要不您请回吧,那百草之王我一直在找寻它的踪迹,等老倌找到了自然会亲手奉上,您就别冒这个险了。”
我盯着刘老三看了半天,摇着头说:“不行,这百草之王不仅关乎着筢子行的生死,更是玉姐唯一能救命的东西,我不可能半途而废,你要是不愿意帮我的话,那我自己去找。”
说完我站起身就往外走,还没走出这个门,就听见刘三手喊道:“等一下,您说玉姐怎么了?”
我止住了身形头也不回地说道:“玉姐现如今生命攸关,生命和寿命都受到了极大的透支,只要百草之王才能救命。”
说完我不解地转过头看着刘三手说:“你不知道?”
刘老三晃着脑袋说:“老倌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这山里,哪会知道外面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就说想牵走百草之王然后送给我?”我不解道。
刘三手嘴里叼着烟枪,吐了几口烟雾,淡淡说道:“当初从于家庙出来之后听说你一直昏迷不醒,而且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老倌自知难辞其咎,才跑到这深山老林想找到百草之王替你续命,虽然有点线索,可是以老倌的本事实在是难度太大,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被耽搁,还以为少东家您……”
刘三手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继续道:“后来还是霍老太告诉我你要来这里找百草之王,我才知道你还活着。”
“你是说,霍老太一直都知道你活着?”我诧异道。
见刘三手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我接着问道:“那玉姐呢,她也知道?”
刘三手叼着烟枪砸吧着嘴说:“霍老太怕玉姐因为你的伤势迁怒于我,就一直没敢告诉她,要不是听你说,我还真不知道她出事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来到刘三手面前盯着他问道:“当初在于家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我又是怎么活下来的,而霍老太又怎么会参与到这件事里面,你都给我说清楚。”
刘三手深深砸吧了口烟枪,垂头不语,倒是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红鲤开口道:“你是被我大哥发现昏迷在水潭边,然后送回来的。”
“你是说青鲤?”
我看向红鲤一时有些不解,青鲤一直躲在于家庙我是知道的,可纵使他身手再好,却也和红鲤一样,对付一般的事情还行,可要是遇到水潭里的那种情况,除了跑的快点,和一般人根本没什么两样,而且我十分确信最后救我的那人,是在我昏迷之前看到的从水里走上的阴影,而绝非青鲤。
我看着刘老三缄口不言的状态,越发的觉得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才会这样,更不会是单纯为了寻找百草之王才来到这里,以我跟他短暂的相处中的了解来看,他一定是在怕,怕不敢面对什么东西,才会一直躲在这深山老林里不敢露头。
“你是不是在怕水潭里最后走出来的那东西?”我想了想直言说道。
看着刘老三在听到水潭时身子猛地抖了一个激灵,我长吸了口气,说:“是谁?”
刘老三缓缓抬起头颅,脸上的惊恐之情愈发浓郁,蠕动着嘴唇说:“说了我会死。”
“那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刘三手摇了摇头说:“就算是死在你手上,我也不愿被他杀死。”
“为什么?”
“因为死在他手里,我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刘三手
刘三手此时此刻的状态让我想起了在三岔湾洪水来临的那天晚上,我爹的反应。
眼神之中那种恐惧跟忌惮,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居然可以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让两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恐惧如斯。
木屋里沉默了半响之后,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刘三手说:“你要真是有难言之隐,那就算了。”
刘三手粗糙的脸上闪过一抹悸动,目光被烟雾缭绕,拿烟枪在炕头上敲了敲说:“少东家,等老倌把眼下的事情解了,就算是鬼都做不成,也会给你个交代的,而且。”
刘三手话语顿了顿,继续说:“其实当天的事情,我也不是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等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你真让我现在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着又从土罐子里舀起一块炖肉送到嘴边吸溜了一口,砸吧着嘴说:“要不二位先在这里歇一晚吧,这个时节晚上不能走山,等明天鬼呲牙的时候老倌再带你们去干饭盆摸摸情况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