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位可以确定的,当然是狗仔阿sam了。我们从头到尾不曾避讳他,他从我们的行程推断我们即将返回深圳,并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更何况,我比你早一天进入香港,通行证签注的有效期只有七天。七天之内,我们必须从香港返回深圳。”
詹台眸中精光一闪,坐直身子。他的头发已被她擦得半干,方岚沾湿了毛巾,又开始替他擦脸,从额前开始,沿着英挺的鼻梁缓缓往下。
“……如果在口岸长久都有人能够盯梢,就能够知道这些天里我们是否曾经从香港返回深圳。”詹台努力忽略她的手抚在他脸上的触感,在蒸腾的热气中拼命理智地分析。
“口岸有人盯梢,并且知道我们何时第一次入关进入香港,就可以完美地推论出我们最迟哪天需要出关。”詹台敛了神色,说,“这样的人,我还真的知道一个。”
秦福。
詹台为了寻找方岚的行踪,在罗湖口岸不惜暴露一身的精进道法和阴山十方的身份,成功地吸引到南海云泉话事人秦福的注意,唱了一出空城计。
秦福亲自送他去口岸过关,清楚地知道他和方岚是哪一天第一次入境香港的。
而秦福在口岸经营多年,完全有人脉也有能力盯梢,第一时间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出境的。
更何况,他暴露了阴山十方的身份,他也暴露了碧盏云蜡和白骨梨埙,秦福无论是出于对詹台个人的兴趣,或者对阴山十方的兴趣,甚至是单纯为了求宝和求财,都极有可能一直保持对詹台和方岚的关注!
方岚思索片刻,点点头:“有能力,有交集,也比任何人都有动机。比起阿sam来说,他更有嫌疑。”
她转身把花洒架在墙上,拎走了小凳,又小声叮嘱他:“冲洗身上的时候小心伤口,手臂尽量抬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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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台对宋书明的怒火,不仅仅来自于宋书明对方岚的怀疑。
平心而论,宋书明的话不仅不是毫无道理,恰恰相反,而是非常的在理,极其精准地提出了方岚和他交往之中的所有疑点。
而这些疑点,他现在无能为力,不能证明也无法辩解。
可是他带方岚回家,更有种带着女朋友见家长的仪式感。而他辛勤付出的感情,被毫不犹豫地质疑,让他愤怒之余更加无力,说不清他到底是气宋书明多点,还是气自己多点。
第二天早上,方岚坚持要詹台带着她回林宋二人家中。
林愫来开的门,看见詹台展颜一笑。詹台再大的脾气,对着她也发不出来,缓了脸色坐在桌前。
“刑侦查过监控了。”林愫说起更新第二章里的案子,“摄像头安在巷口的店铺前,主要是为了防盗,只是在角落里扫到了塑料袋发现的垂柳树。夏天垂柳枝叶繁茂,长长的柳条遮挡了视线,将白色塑料袋所在的树坑遮成了一个死角。”
“刑侦还在尽量提取视频信息,但是目前看来,并不能确定是什么时间,什么人送来的尸块。”林愫说。
“受害人的身份确定了吗?”方岚问。
林愫摇头:“只有一只手臂,库里也没有比对到结果。”
“网站方面也没有进展。发布一个章节只有几秒钟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刑侦追踪ip只能追溯到境外的暗网,再往下查不太可能。说实话,这案子走到这一步,已经十分不像是常人的力量能够做到的。”
她皱起眉毛,也十分为难的样子,隔了片刻对詹台似笑非笑地说:“要么,你去试试?”
试试就试试,詹台挑起眉毛,右手还被包得像个粽子,神情却毫不示弱,满眼坚定自信,像是倔强又不服输的孩子。
他在方岚面前一直游刃自如风度翩翩,万事尽在掌握中的悠然自得。
方岚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露出幼稚赌气的一面,偷偷抿了唇角,脸上露出笑意。
詹台不经意扭头,一下撞进她带了些许宠溺的眼神里,不由愣住。
她却像被撞破心事,极快地避开眼神,再不敢看他。
宋书明一直等在解剖室里。看到詹台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詹台还绷着脸,直到听到他温和地跟身后的方岚寒暄,这才松快下来。
“这种情况,如果姐姐没有怀孕,或者我的右手没有受伤,问米可能更有帮助一些。”詹台悄声跟方岚解释。
“现在这个情况,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他微微一笑,从兜里掏出一只玉色的小葫芦。
这只葫芦和她脖子上挂着的那只榆木的长得差不多,只是通体淡绿,绿色之中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粉红,像是曾在血中浸泡许多岁月。
第83章 四元桥
“分尸应该是在室内,因为尸块上面很干净,并没有发现泥沙草叶之类的附着物。”宋书明一边说一边拉开解剖台,“做了检测,只有x染色体,女性无疑。”
詹台点点头,打眼就看见了三根完整的手指,细长青白,指尖一点炫目的鲜红,是染得红通通的指甲。
“没有抵抗伤。”宋书明会意,立刻说,“指甲缝里也没有皮屑。干干净净的一条手臂,凶手分尸的手法也很熟练。”
他戴上手套,拿起一根完整的手指,指给詹台看:“分隔得这样好,完全没有破坏骨骼的形状,近乎完整的保存了关节。”
手法娴熟,凶手的职业就值得商榷。
詹台点点头,把玉色的小葫芦轻轻托在掌心。
这只小葫芦方岚曾见过很多次,但见詹台拿出来正儿八经地用,倒是第一次。
詹台瞥见她狐疑的眼神,若无其事解释道:“没什么,就是等下有点血腥,你记得躲远一点点。”
宋书明非常听话乖巧地后退两步,方岚还在担心詹台的手,站着没动。詹台像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没回头,却柔下声音嘱咐她:“等下溅了你一身,我可不管。”
詹台少年成名,作法的时候素来成竹在胸气定神闲,即便她懂得不多也觉得他挥洒自如的动作煞是好看。碧中带粉的玉瓶在他修长白皙的手中翻滚,她却知道他的指腹一层薄茧触感粗粝,擦在她脸上的时候,再轻柔也会带来轻微的刺痛。
三人都不再说话,屋内冷寂一片,放尸体的冰柜透着层层白雾,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詹台垂下眼睛,嘴唇几不可见地微微开合,粉绿色的玉葫芦在他掌心慢慢地原地打转,瓶身上晶莹剔透流光溢彩。詹台将手抬得更高了一些,玉葫芦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飞速的旋转之中,葫芦本身的形状已经难以分辨,只能勉强辨出两只粉绿色的圆球,像浮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