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詹台那样坚强和温暖的怀抱,能抵御风沙,能对抗猛兽,却永远阻拦不了那些袭击她的梦魇。
还是幼卿,出现在她的梦境里。
是他失踪之前,他们在丽江的最后一天。
他们并肩走在丽江的街道上,男生清冷英俊,女生容颜绝盛,白墙青瓦,小桥流水,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画面。
她再三鼓起勇气,伸手圈住他的手臂。
幼卿没有拒绝。方岚的心情霎时雀跃,笑容明媚,比丽江的阳光都美。
可没过多久,幼卿不经意地将手臂从她手中抽出,指了旁边的小桥流水,轻声说:“看,荷花灯。”
哪有什么荷花灯?不过是他借机脱身的借口。
她是固执,又不是愚蠢,等到了这一步,难道还看不清楚?
她目盲心瞎,为的不过是不愿放弃那一段错付的感情。
方岚拽住他的手,目光中带了令人怜惜的祈求。
他们日日相伴足有十年,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对他,一片赤诚又毫无保留。
她泪意点点嗫喏着说:“对不起…”
幼卿不是铁石心肠,只能深深叹一口气,压抑住几欲喷薄而出的烦躁。
“我说了,我不怪你,我谁都不怪,只怪我自己!好吗?”
别再哭了。别再委屈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像极了你妈?
他想不顾一切吼出这句话,却发现她一把抹去脸上的泪,又抬起倔强的小脸:“你就算要我的命,我也可以赔给你。”
“我只想你…回到过去。”
这便又是方岚了,从来不服输,从来不认命,信奉只要出问题便总会有解决的方法。
却从来不知道,最难揣测的就是人心。
这是方岚啊。亦亲亦友的方岚啊。
幼卿满腔的怒火又被那经年累月的亲情与眷恋浇熄,右手不由自主抬起,顺了顺她柔顺的长发:“别说傻话。方阿姨还靠你养老呢。”
他还爱她吗?他爱过她吗?如果爱过,为什么现在要选择放手?如果不曾爱过,为什么又没有办法果断挥刀,斩断她对他一起的幻想和留恋?
幼卿闭上眼睛,缓缓吐出胸中浊气。
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怨气?
方岚洗完澡,长发还带着湿气。幼卿站在阳台之外,背影清瘦萧索。
她给自己打了打气,终于下定决心,推开了门。
我只再努力这最后一次,为我的爱情殊死一搏。若是不成,便漂漂亮亮抽身离去,痛彻心扉也放他自由。
“我想过,你去深圳工作也没什么不好。但是…我们结婚,好吗?”她几乎卑微地说。
幼卿转过身,清冷俊秀的面孔仿佛天神下凡,冷冰冰的薄唇轻抿,却看不出是欢喜还是嘲讽的表情。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他轻轻开口。
“好。”他说。
方岚身在梦中,却仍然为了这一个“好”字如释重负。爱情得偿所愿的欣喜和雀跃,却早已经被羞愧和内疚的心绪得到了解脱的轻松而代替。
自陆叔叔车祸之后,她第一次对未来有了期待,期待着过错能够被补偿,期待着失去可以被弥补,期待着回到过去,期待着重新开始。
可是她轻松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
梦中的陆幼卿,突然直勾勾地看着她,目光中满是讥讽,语气冰冷又恶毒:“说你蠢,你还真的是蠢。”
她愣怔地站着,朦胧中回忆两年前的他,并没有说出这样一句话。
眼前的幼卿却又开口,眼神怨毒好似一条盘旋的毒蛇:“这个世界上哪有这样好的事情,会让你遇到一个一心一意呵护你的少年英雄?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萍水相逢就会为了你付出生命。说真的,你低头看看你自己,凭什么呢?”
“你哪里有这样好的运气?你哪里配得上这样好的运气?你就真的相信,会有这样一个人来爱你?来拯救你?”他低沉的声音像是最恶毒的诅咒,一字一句都撞到她的心底。
方岚猛地扑身向前,一掌掴向喋喋不休的陆幼卿。
可是画面突然变换,出现在她面前的景象天翻地覆地变化。白茫茫的雾气之中,她仿佛置身于一个小小的箱子当中,四面金属墙壁环绕。
是电梯。
她怎么会出现在电梯里?方岚猛地回神,蓦然惊觉身旁呆呆地站着一个男人。
是于明。
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底黑字的胸牌,神色冷淡地看着她:“才下班吗?”
方岚疑惑不解,刚想开口,眼前的电梯门却突然地打开,惊动了对视中的两人。
门外站了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子,短发凌乱地披散在面前,看不清脸孔,两条纤瘦的手臂白皙得近乎透明。
她的样貌是那样的熟悉,可是方岚却怎么回忆也想不起来,门外的女孩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