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的耳朵上面是不是有一只耳环?”女人问。
鲤伴看到女人雪白的耳垂上有一只吊坠耳环。
“是的。”鲤伴说。
女人轻轻呼出一口气,说:“你帮我摘下来。”
鲤伴便一手拨着她的头发,一手去摘她的耳环。他刻意不碰到她的耳朵,可还是避免不了。
那耳朵也是凉凉的,仿佛是寒夜里绽放的没有温度的花。
吊坠像是一滴水,又像是一滴泪,落在鲤伴的手心,在昏暗中熠熠生辉。
“你把这只耳环交给他就可以了。”女人说。
“不用带什么话吗?”鲤伴问。
女人摇摇头,说:“不用,他看到这只耳环,就什么都明白了。”
狐仙则忧心忡忡地说:“他能认出这只耳环,但是他会再次出山吗?我听人说,他妹妹被仇人换皮削骨改变了模样,再也找不到了。因此他发誓退出江湖,不再干涉世事。”
女人说:“眼下没有其他办法了。这些天你的故友陆续找上门,看来初九已经羽翼丰满,按捺不住要对付我们了。除了小十二,当年追随我们的人大多已不在人世,我们除了在他那里碰碰运气,就只能坐以待毙。”
狐仙来回踱步,然后站住,说:“当年皇帝陛下虽未明言,但已默认留我们在这最后的避难之地,初九又岂敢违抗皇帝陛下的命令?”
女人叹息一声,说:“当年皇帝陛下确实默认此事,没有明言。而初九并没有明目张胆地对付我们,只在暗地里做手脚。皇帝陛下即便知道,也没有办法。”
鲤伴听了他们的对话,激动不已,这些话进一步验证了映荷的妈妈说的话是属实的。只是一个看似疯疯癫癫、胡言乱语的人,怎么会知道这些常人不知的事情呢?鲤伴想不明白。
同时,他清楚了这几天鲇鱼精和獐子精并不是无缘无故找上门来的,而是背后有个名叫初九的贵妃娘娘的指使。
这个名叫初九的人原来只存在于他听来的故事里,现在却从故事里走了出来,还与他有了直接的关系!
鲤伴问:“初九就是贵妃娘娘吗?”
女人听他这么说,惊讶不已,反问道:“你认识初九?”
鲤伴摇头,将教书先生给他讲故事的事情说了出来。
女人的表情渐渐恢复平静,说:“当年是贵妃娘娘,如今已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了。你爷爷在朝为官之时就与初九的父亲有过……”
这时,不远处的狐仙咳嗽了一声。
女人就此打住,瞥了一眼狐仙,转而说:“那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不值一提。你只要帮我把这只耳环送到小十二那里就好。我会记得你帮过我,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你。”
鲤伴摆手说:“我不要报答。”
女人说:“我这边耳朵上有一只一模一样的耳环,你帮我摘下来。”
鲤伴又将她另一边的头发捋起,摘下那只耳环。
女人说:“给我看看。”
鲤伴双手捧着那对耳环,放在女人眼前。
“这只耳环要送给什么人呢?”鲤伴问。
女人笑了笑,说:“这只耳环是送给你的。倘若时来运转,我有了新的身体,离开了这里,而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助的话,就送这只耳环来,我一定信守承诺。”
鲤伴不肯要,摇了摇头说:“不行不行,我帮的忙都微不足道,这样的礼物太贵重了。”
女人说:“送出去一只,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我留着一只也没什么用。”
鲤伴说:“如果送出去的那只还能回来呢?”
女人说:“如果它还能回来,那你就帮了我的大忙,耳环反而微不足道了。”
鲤伴只好收下。他心想:花瓶女人若有一天真的能离开这里了,那这只耳环可以算是留作纪念。以后自己老了,也能像那些老人一样坐在大槐树下给小孩子们讲当年自己是如何帮助一只狐仙和一个花瓶女人脱离困境的。在小孩子不相信的时候,他拿出这只耳环让孩子们轮流看一看、摸一摸。
第二天,鲤伴一大早就找到明尼,要他陪着一起去县城。明尼正想去县城看皮影戏,于是欣然答应。
他们两人还没走多远,又碰到了映荷。映荷听明尼说去县城看皮影戏,缠着也要跟着去。
映荷的妈妈听了,附在映荷耳边说:“那可不是小孩子能看的!演皮影戏的师傅会把小孩的魂魄抓起来,附到皮影上,这样的话,那些皮影就能自己动,师傅省力气!”
映荷便不吵着要跟去了。
鲤伴和明尼走到半路,遇到一个身穿道袍、须发皆白的老翁。老翁一手执签筒,一手执幡旗,幡旗上写着四个大字“指点迷津”。四个大字旁边还有对联一样的小字,写的是“丞相落轿求风水,将军下马问前程”。口气大得很。
“两位小哥可是从桃源来的?”老翁问。
鲤伴看到老翁的嘴唇在人中处有一道裂口。
“是。”明尼不假思索地回答。
老翁又问:“你们可是去县城?”
“去看皮影戏呢。”明尼喜滋滋地说。
老翁欣喜不已,说:“那我们同路。”
于是,他们三人同行。
明尼看了看老翁手里的签筒,觉得好奇,问:“老人家,这签筒真的能预测好坏吗?”
老翁得意地摇了摇签筒,说:“那是当然。天下乾坤,尽在我一手之中。旦夕福祸,全寓于一筒之内。
明尼不信,斜眼看了看他手里的签筒和幡旗,咬了咬嘴唇说:“这么说来,世间所有事都被你一手掌握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