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鲤伴并不是不相信老翁说的话,但是老翁也说了,他只有五十多年的修为,远远不是狐仙的对手。那么,自己还不如老翁,更不是狐仙的对手。若是信了老翁的话,带了发簪在身上,狐仙一旦发觉,反而打草惊蛇。这条受了惊吓的蛇可能不但不逃跑,还极可能咬人。狗急了还跳墙呢,狐仙急了,有可能不等母亲遭遇劫难,就将母亲的肉身抢走。狐仙之所以这些年安安分分,一则可能是因为他确实需要一个避难的地方,二则可能是他还有一点感恩的心,不想亲手血刃恩人。
基于这些考虑,鲤伴认为现在不能让狐仙起疑心,更不能将老翁的发簪带在身上。
发簪是老翁的破绽,虽然鲤伴刚才没有发现。但是如果发簪放在自己这里,也会是自己的破绽。
不仅如此,他还不能让老翁认为他相信了那些话,更不能让明尼认为他相信了老翁的话。不然明尼回去之后可能会走漏风声。
除非有能力扭转局势,不然就只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们走!”鲤伴说完,加快脚步往县城走。
明尼过了一会儿才从后面追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干吗这么倔呢?万一他说的是真的,你怎么办?”
鲤伴不高兴地反问他:“你刚才怎么不立即跟我走?”
明尼说:“好歹人家一片好心,怎么能说走就走?对了,你刚才说这几天有鲇鱼精和獐子精找来了,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鲤伴说:“有什么好说的,反正跟这位变作算命先生的老人家一样,都不能信。”
“他们都是奔着狐仙来的吧?”明尼还不死心地问。
鲤伴说:“是啊,这么多年平安无事,这阵子突然都蹦出来了。”
“都被你看出破绽了?”明尼追问。
“碰巧而已。”鲤伴谦虚地说。
明尼见他不想说细节,也就不问了,转而说起上次在县城看的皮影戏里的故事。
说着走着,两人不知不觉到了县城。
他们在皮影戏院门口付了钱,一起进入昏暗的戏院。
皮影戏已经开始了,此时不知道唱到了第几出。
明尼很快就看得入神了,张大了嘴巴像夏天的狗一样盯着皮影戏的幕布。
鲤伴看了不一会儿就偷偷地溜了出来,想要去找专门治骨伤的小十二。
他以前没有去过小十二的家,但是小十二在这县城里是名人,随便一问就问出了位置。
他走到小十二的家门前,发现门口排了很长很长的队。有一个小童在门口维持秩序。
“请问这是小十二的家吗?”鲤伴问那小童。
小童点头说:“正是。”
鲤伴说:“我有事要找小十二,可以让我进去吗?”
小童眉头皱起,用鄙夷的眼神看着鲤伴,说:“请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排队。不过我事先说明,我师父有时候一天看十多个人,有时候一天只看一两个人。愿意等就等,不愿意等就不等。”
鲤伴踮起脚看了看门口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要是这样等下去,等到后天早上都没戏。
“小师傅,我是受了别人的委托来这里找他的,有急事。”鲤伴说。
小童不买账,冷冷地说:“那也得按顺序。”
鲤伴一急,将花瓶女人的耳环掏了出来,说:“这是委托我来的那个人的信物,你师父看到就明白了。”
小童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说:“你想贿赂我师父?对不起,我师父不吃这一套。”
鲤伴解释说:“小师傅,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耳环是你师父的故友叫我送来的,你给你师父看一眼,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小童抱起双臂,不搭理他。
鲤伴将袖子撸起,又将裤腿挽起,拍了拍自己的手臂和腿,说:“小师傅,你看,我身上没有一点儿筋骨的伤,我不是来治筋骨的,没必要贿赂你师父。麻烦你把这个耳环拿进去让你师父瞧一眼,你师父若是不认这个耳环,你再赶我走,好吗?”
小童见他赖着不走,只好点头,将他手里的耳环接了过去,然后进了大门,反身又将大门关上。
不一会儿,大门开了一条缝,小童的头从门缝里伸了出来,对鲤伴说:“进来吧。”
鲤伴大喜,慌忙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鲤伴跟着小童走进了大厅。
大厅里有一个伤了筋骨的人躺在竹床上,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对那个伤者说道:“好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在后面的一百天里,你要小心点,别碰到伤处了。过了这一百天就好了。”
那伤者爬了起来,连声道谢,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戴面具的人侧头看见鲤伴,怔了一下,眼睛里发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仿佛他早就认识鲤伴。
因为面具挡住了他的脸,鲤伴看不到面具后是一副怎样的表情。但鲤伴知道,这个人就是小十二。
鲤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戴着面具给人治骨。不过他应该是最近才开始戴面具的,不然桃源的老人们讲到小十二的时候应该会说他戴着一个脸谱面具。
那面具有点吓人。
小十二坐回藤椅上,轻轻嘘了一口气,说:“你像极了以前的太傅。”
“你说的是我爷爷吗?我爷爷以前位列三公。”鲤伴问道。
小十二眼睛里的光突然暗淡下来,低声说:“我还以为你就是他呢。”
鲤伴说:“我爷爷早过世了,人又不是狐仙,不能一直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