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元插言说:“还能是谁?楼上只有一个狐仙和一个女人。女人在花瓶里,点灯的自然是狐仙!我说了狐仙会收拾你们的,你们这帮猫崽子还不信!”
抓映荷妈妈的官兵急忙跑回来,跨上马,想要逃走。
领头的官兵将鞭子举过头顶,命令说:“不许走!他们几个诡计多端。说不定楼上的不是狐仙,是别人虚张声势!只要狐仙不显身,就可能不是狐仙!”
官兵们勒住马,看着楼上。
窗户被里面的灯光照亮,要不是窗棂挡出横的、竖的黑影,那窗纸就像是皮影戏院里刚刚开幕的幕布。
接着,一个黑影子出现在窗户后面。就像皮影戏里即将上场的角色。
官兵们急忙往后退了几步,随时准备逃走,但是仍然不甘心,要等待狐仙显身。
一阵风吹来,楼下的人都抖瑟了一下。这阵风有点凉。
楼上的黑影子渐渐靠近窗户,脚步踩在楼板上,发出较轻的咚咚声。每一步仿佛都踏在鲤伴的心上。倘若那是狐仙,则万事大吉。倘若那不是狐仙,这些官兵可就真挡不住了。
黑影子越靠近窗户就越清晰。渐渐地,果然显现出一个男人的模样。
其他的官兵看看那个黑影子,又看看领头的。
领头的官兵冷静许多。他低声说:“狐仙是有尾巴的,这个影子没有尾巴。我们要相信皇后娘娘!”
他的话音刚落,楼上的黑影子下就升起了一条尾巴一样毛茸茸的影子。
官兵们立即吓得喵喵乱叫,纷纷变回猫的原形,四脚并用,撒腿就跑。领头的是一只狸猫,其他官兵和马有的是狸猫有的是普通猫。为了快速逃走,“官兵们”连“马”都不骑了。
土元见那些猫慌不择路地逃跑,他在后面追了一段路,耀武扬威地喊:“喂,喂,猫崽子别跑哇!来来来,本将军还没玩够呢!”
鲤伴觉得事情有异,急忙喊住土元,叫他不要追。
土元意犹未尽地回到地坪里,还时不时朝狸猫们逃跑的方向张望。
鲤伴见映荷的妈妈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地坐在地上,便过去扶她。
扶她站起来后,鲤伴问她:“狐仙姓白?”
映荷的妈妈捋了捋乱掉的头发,说:“是啊。修炼成人的狐都姓‘康’‘胡’‘黄’‘白’四姓,按修炼年数的不同来改变姓氏,其中以‘白’姓等级最高。”
鲤伴说:“可是他还没有修炼成人形。”
她斜着眼睛想了想,说:“可是他姓白。”
鲤伴无奈,又问:“那他叫什么名字?”
她朝地上看了看,说:“狐仙不告诉别人名字的。我的鞋呢?”
“那白先生的孙儿是谁?”鲤伴追问。
“我的鞋呢?我的鞋不见了!”她焦急地弯下腰在地上找来找去。
“我刚才听你叫白先生下来救孙儿,孙儿到底是谁?”鲤伴又问。
可是她不再回应鲤伴,一边在地上搜索,一边说:“我的鞋怎么就不见了呢?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没有鞋子可不行。”
鲤伴见她又开始说胡话,知道问不出来了,只好喊土元过来帮她一起找不见了的人字拖。
鲤伴自己则跑进屋里,爬上楼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上楼,鲤伴就看到了熟悉的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皮影戏院的师傅。师傅手里握着几根长木棍,正在操控着一个木头人。而那条“尾巴”并不是狐狸尾巴,而是一个鸡毛掸子。鸡毛掸子被拗断,勉强弯成狐狸尾巴的模样。从窗户外面看的话,鸡毛掸子就很像是真的狐狸尾巴了。
而狐仙还趴在地上,花瓶女人还在睡梦中。
师傅见了鲤伴,小声地问:“那些官兵走了吗?”
鲤伴高兴地说:“走了!我没想到是您!您怎么来了?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师傅说,他听了鲤伴的建议,匆匆忙忙去山上砍了檵木树,回来的时候皮影戏院的人告诉他说鲤伴和明尼都已经离开县城了。他又匆匆忙忙用檵木做了一个简单的人偶,然后来到桃源。他想让要用人偶的人先看看大小尺寸,就像裁缝师傅要看看做衣的人的身材和喜好一样。他本来是要先去找明尼的,因为明尼是老票友,熟悉一点。他不知道鲤伴家住在哪里。谁知走到半路,他碰到了一个举着幡旗拿着签筒的算命先生。算命先生对他的木偶很感兴趣,又见他脚步匆匆,便问他干什么去。他就说有两个桃源的人找他做一个傀儡,要给一个没有身体的人使用。算命先生连忙说,恰巧他在这里碰到过这两个人,并且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鲤伴暗想,这算命先生一直在暗中关注我们?
师傅说,是算命先生告诉他到这里来的。他与算命先生告别的时候,一不小心让人偶碰到了算命先生的签筒。算命先生没拿稳,签筒摔落在地上。里面的签子撒了一地。他赶紧道歉,帮忙捡地上的签子。他捡的时候顺便看了一下签子上的字,发现所有的签子上写的都是“下下签”。
鲤伴恍然大悟。他抽到下下签是因为签筒里都是下下签。
师傅放下长木棍,人偶随即倒了下来。
师傅笑着说,他没有当面将算命先生的把戏拆穿。他明白,这些算命先生都是故意让人抽到下下签,而抽签的人以为签筒里有好签有坏签,自己抽到坏签是因为自己运气不好,因为自己可能要走霉运,于是心中不安。而算命先生趁机让抽签的人掏钱求解救之法。他告别了算命先生,来到桃源,找到了鲤伴家。可是他看到官兵们围在大门口,似乎要抓人走。他一听,似乎官兵们只怕楼上的狐仙。他又观察鲤伴的表情,感觉到楼上似乎没有狐仙。他当时不知道狐仙是醉了酒。于是他心生一计,偷偷绕到后门进了屋,然后上了楼。
鲤伴连忙问:“且慢,您是怎么上楼的?”
师傅说,虽然屋里比外面暗多了,但是他还是看到楼梯间有两个楼板坏了。他怕踩到坏楼梯,从高处摔下来,于是让人偶走在前面探路。这一探,他就明白了。原来有的楼板是结实的,有的楼板已经腐烂成豆腐渣了。他平时除了做皮影还做过许多其他材质的傀儡,木质的做得尤其多,所以对木头非常了解。他从人偶碰到楼板的声音是脆还是钝就能辨别木头是新还是旧,是结实还是腐烂了。因此,他避开了烂楼板,顺利地上了楼。
鲤伴忍不住感谢土元的莽撞。要不是土元在楼梯间摔了一次,师傅上楼的时候也就不会看到坏了的楼板,不会小心翼翼地上楼。倘若师傅未加防备,从楼梯间摔了下来,那今晚狐仙和树枕必定被官兵们带走了。
到了楼上,师傅看到狐仙和花瓶里的女人,就知道鲤伴为什么拦在楼下又不叫醒狐仙了。
于是,他用他在皮影戏院里的那一套,给楼下的所有人演了一出皮影戏,吓走了那些狸猫变化而成的官兵。
师傅说:“不过我要赔一个鸡毛掸子了。我事先没有准备狐狸尾巴形状的东西,临时用鸡毛掸子充数。鸡毛掸子是直的,狐狸尾巴是弯的,我就把它拗断了。”
鲤伴说:“哪能让你赔?多亏你救了我们,感谢都来不及。”
师傅微笑说:“哪里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