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楚剑功心想,原来八旗糜烂,烂的程度还有差别。他不再深究,说道:“那弃城而走呢?英夷来自万里之外,时日一久,粮草弹药都会缺乏,定然不战而退。”
“不行!”一直没有说话的德珠布急了,“我等封疆大吏,守土无方,唯有一死。放弃江宁,万万不可。”
德珠布说的是实话,按清朝的军法,疆臣丢了省府,如果自杀殉国,朝廷还有抚恤。如果弃城而走,秋后问斩不说,更要命的是夺籍,子孙后代都不能做官。
正当几人计议未定的时候,门子来报:“几位大帅,有位在镇江被英夷抓住的都司回来了,他说,有要事禀报大帅。”
那都司进了门来,扑腾一下子就跪在地上:“大帅,大帅,小的可算活着见着您了。”
奕经慢慢说道:“你叫哪位大帅?”
那都司这才抬起头了,仔细看了看,认出了坐在侧面的杨芳之后,便哭道:“杨侯爷,我是您湖南标营的贾贵啊。几位大帅,我是杨侯爷标营的。”
杨芳看了看奕经,便在一旁说道:“你个死性的,居然有脸回来。来啊,给我拖出去打死。”
奕经赶紧拦着,说道:“侯爷息怒,且看看英夷要他带来什么消息?”
“还不快谢谢奕经大帅。”
“谢大帅,谢侯爷。”
“起来说话吧。英夷找你带来了什么消息啊?”
“回禀四位大帅,英夷让小的带来了一封信。”
“快拿上来。”
站在奕经身后的贝青乔走上前去,接过信来,呈给奕经。
奕经展开信一看,沉默不语,将信交给杨芳,杨芳看过之后,又把信交给奕山,奕山又把信交给德珠布。
“三位大人怎么看?”
“不忙,楚道台、贝先生,你们两位也看看。”
楚剑功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中英文双语写的。
“尊敬的先生们,在三天前的会战之中,你们,大清国的军队,已经彻底的失败了,在大不列颠的兵威面前,继续战争只会加剧你们的痛苦。在此,我向你们提出和平的十项条件。只要你们接受这些条件,并且由具有贵国皇帝授予全权的钦差大臣签字,战争就会结束,和平就会降临。反之,如果你们继续抵抗文明的教化,则会给你们的统治带来致命的灾祸。”
原来是一封劝降书。楚剑功把信交给贝青乔,开始低头想心事。
这时候出现和谈的可能一点都不奇怪,在另一个时空,英国人就是在南京城下停住了脚步,签订了《南京条约》。但楚剑功隐隐约约的记得,是清廷先求和的。而在这里,为什么是英国人先送来劝降书呢?而且时间也不对,另一个时空中,战争持续到1842年,但目前仍旧是1841年。
历史发生了变化,这个变化是好是坏呢?或者说,英国人那里,有什么变故发生。
楚剑功想得深入,便没注意到奕经在叫他,直到杨芳重重的咳嗽一声,楚剑功才回过神来。
“楚道台,何事忧心重重,居然本帅连叫了几声,楚镇台都没听见啊,”
楚剑功赶紧站起身来,抱拳告罪。
奕经大度的挥挥手,“楚镇台有何高见哪?这里,就是你对英夷最熟悉了。”
“高见不敢,下官只是有几个关节没有想清楚,才没听见大人垂询。”
“什么关节呢?”
楚剑功看了那都司贾贵一眼,奕经会意,挥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大人,我们几人都曾经深入军阵,也不用避讳,镇江一战,我们是打输了。不知英夷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呢?”
“对呀,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呢?楚道台你怎么看。”
“下官正是没有想清楚。”
“贝先生,你以为呢?”奕经问贝青乔。
“呃,兴许,是英夷顾虑我大清兵多吧。”
“放肆,一派胡言。”
贝青乔赶紧作揖:“大帅息怒,我们这次出军十万,虽然未曾取胜,但想来吓了英夷一跳。俗话说,蚁多咬死象,我们再出几次十万兵,累也累死英夷了。”
“我哪里再去找十万兵?团练?团练固乡守土,防防盗匪还行,离开了乡土,只怕路都不会走了。”
“大帅说得是。我们已经没有新兵了。可是,英夷不知道啊。在英夷看来,只怕我大清数万万子民人人可当兵吧。”
“是这样么?”杨芳眯起眼,瞧着贝青乔,贝青乔被看得心里发虚,喃喃说道:“也只有这么解释吧。”
“几位大帅,贝先生所言,也未必说不通。”
“那楚道台的意思是,我们就许了英夷的求和了?”
“大帅,这英夷的信里说得清楚,要有钦差签字,几位大人,奉的都是剿令,只怕没有和谈之权吧。这事,还要请示皇上。而英夷的十项条件,皇上会答应吗?”
“对呀,这英夷的条件着实苛刻,谁要答应了这遭,不就成汉奸了吗。”半天没插话的奕山说道。他和道光一样,用汉奸来称呼勾结外国,出卖清廷的人。满清汉化已久,早就以前明的正统继承人自居,毫不避讳“汉奸”一词的使用。
“今天折腾了一天了,几位大帅,楚道台都回去歇息吧。明个咱们再议。”
众人无话,告辞出了大堂,楚剑功和朱雀军住在一处,便径直回去。朱雀军驻扎在月牙湖东侧的苜蓿园过去是明朝养马处和屯兵处。楚剑功一路上骑着马,一边想,可还是没想通为什么英军主动求和的原因。
1841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马克思起义了?不可能啊。威灵顿公爵的骑兵再次开进伦敦?不会吧,1839年刚去过一次,英国的国内矛盾激化得没这么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