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置,妙啊。”牛鉴在一旁说着,“我实诚人,说句实诚话,官场妙诀,便是一个拖字,有些难事,拖一拖,说不定就不用管了。想不到洋人也会这一套。”
楚剑功无语,这时候,牛鉴又说:“不如我们干脆拖下去。十项条件,全都给他拖没了。”
楚剑功只好说:“制台,英夷只怕不好糊弄。如果拖能解决问题,那这仗就打不起来了。”
林则徐不想再废话了,便问道:“明天谈什么?”
“我想,应该是军费吧。”
“军费?”
啪!林则徐把桌子一拍,“英夷真是无耻,军费自然是自家承担,我大清,破罗刹,征缅甸,抚安南,平廓尔克,都是自己掏钱,还给对方赏赐,何尝要对方出过钱?”
“对啊,对啊,英夷的军费找我们要,那我们的军费谁出?此次三路大军进剿,光朝廷拨款,已经用了整整一千万两。前次浙东之战,便花光了浙江府库。”
“对啊,广东方面,前后修缮炮台,建弹药厂,练兵,我前后开出去接近五百万两的单子。我们找谁要钱去?”林则徐也说道。
“就是啊,十万大军,十万团练,围在江宁边上吃,我这江宁府库也要见底罗。”德珠布也在叫苦。
“所以完全没有道理嘛。”牛鉴说道,“我说啊,楚道台,李道台,你们明天就对英夷说,我们可以付他们的军费,但我们的军费,就算两千万两吧,要英夷付,这公平合理吧。”
“那英夷要是不答应怎么办?”
“那就……谈不成会怎么样?”
“会打,重新开打,继续打。”
“几位大人,”楚剑功蹭的一下站起来表决心,“打我是不怕,三万英夷,我朱雀军四千当之,大不了丢了南京,我们退守淮上,没什么大不了的,跟他耗,我不信英夷耗得过咱们。”
“剑功,你真有把握吗?那我们干脆别谈了,打吧。”
“诶,使不得。”牛鉴赶紧拦住,“朱雀军退守淮上没关系,可江宁丢了,我和德大人就只有殉国了。”
“打不起了。”伊里布说道,“少幕兄的气节令人敬佩,可天下财富,首在两江,两江打烂了,今年的钱粮就少了三分之一。你我都是一品顶戴,对朝廷的收支应该有数,去年年入四千万,用得左支右绌,今年本来打仗就花了两千万两,剩下的钱,你总要让朝廷过日子吧。何况镇江丢了,漕运也断了。”
“哎,我何尝不知道朝廷的艰难。黄河河工,还有四百万两的亏空没填。我是不甘心呐。”
楚剑功看到林则徐的样子,心下不忍,于是说道:“列位大人,也未必没有转机,英夷并非无懈可击。”
“剑功有什么妙策?”
李颖修生怕他把阿富汗的事情说出来,赶紧拦住话头:“我和剑功,肝脑涂地,一定争取最好的结果。”
伊里布有些不死心,说道:“剑功,你刚才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说。”
楚剑功也冷静了下来,说道:“没有,我是说,也许英夷没有那么贪婪。”
6月19日
第三个关于钱的问题——军费赔偿,将在今天解决。
两百四十万英镑,约八百万两白银或者一千二百万西班牙鹰洋,这是英国方面提出的价码。
“军费我们绝不赔偿。”楚剑功斩钉截铁的告诉麻恭少校。
“什么?”麻恭同学以为自己听错了。
“军费应该自己负担,”李颖修声明说,“我们认为,军费应该自行负担。这是我们谈判的原则。”
麻恭少校脸胀得通红,手握成拳头,在桌子上按了按,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先生们,我想你们没有弄明白,如果不赔偿军费,那么到目前为止,我们所达成的协议中,不列颠还没有得到任何利益。在鸦片赔偿的问题上,我已经妥协过一次,而关于军费,我不再妥协。绝不。”
“麻恭少校,稍安勿躁。我们会照顾不列颠的利益。但不列颠的利益是什么,您弄清出来了么?或者说,就您目前的地位,您真的理解了不列颠的需要吗?”
“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要侮辱我吗?您在否定我谈判执行人的权限吗?”
“不不,麻恭少校,两年前,在海德公园,维持秩序的四百骑兵中,有你吗?”
“我不在,我是皇家海军,而海军是不干涉国内政治的。海德公园的那些是陆军。所以威灵顿公爵才那么容易的调动他们进入伦敦市区。”
“麻恭少校,您清楚1839年发生市民骚乱的原因吗?”
“我不知道。”麻恭少校突然反应过来,“说这些干什么?赔款、赔款。”
“麻恭少校,这和赔款时紧密关联的,因为这些都是1837年以来的经济大萧条的后果。1837年以来的经济危机,导致了1839年伦敦的市民骚乱,而同样的原因导致了不列颠方面急于打开清国市场,为过剩的产品寻找销路。但简单的赔款并不能解决英国的相对过剩,这已经被历史所证明。”李颖修说到这里,突然发觉自己说漏嘴了,赶紧顿住。
“胡扯,胡扯。我告诉你们,很简单,如果你们不赔偿军费,我们就进攻江宁,到时候,你们只有赔得更多。”
“麻恭少校,请您冷静,您为什么不向璞鼎查爵士回报呢?也许,璞鼎查爵士会看得远一些。”
“爵士给我的指令非常清楚,不给钱,就开炮。”
“少校阁下,您回去向璞鼎查爵士汇报吧。现在时间还早。如果到下午一点钟,你们还没有进攻江宁的话,我们两点钟再重新坐到这里,好吗?”
46慨恩施
“你们会后悔的。”麻恭站起来,愤愤的转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