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有什么担心?”
“就算一切如意,我能保住性命,并劝说皇上革新,却不知到底是福是祸啊?”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大人认为对的,便要放手去做,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好,说得真好。甚合我心。”
“大人是决意北上京师了?”
“嗯。你我师生,将来就要兵戎相见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还有件功劳送给大人。”
“什么功劳。”
“广州满城,我要拆了它,里面过万旗人,我让他们自寻生路,他们的土地都要没收。李颖修已经派人问过了,愿意到工厂做工的,一个没有。我已经派人散布谣言,说我要将他们全部斩首祭旗,以报当年嘉定三屠之恨。”
楚剑功话锋一转;“过几天,我再放个谣言:经林大人苦劝,我和李颖修回心转意,决定放他们北返,而大人,便要沿路组织。大人保全了数万满人的性命,这份功德,道光看在广州满人的性命份上,断不会定大人的死罪。而且。为了照顾满人北返,大人不自杀殉国,也说得通了。”
“哎,”林则徐一声长叹,“你真的希望老夫中兴大清?那对你有何好处?”
“我根本不信大清可以中兴,所以大人做什么,我不在乎。不过我素来敬仰大人的为人,又对大人执弟子礼。大人对满清还有忠心,我就遂了大人这份心愿。”
楚剑功顿了一顿,“广东的官僚士绅,我也放下话去,仍旧终于清廷的,我不加留难,也随大人北返。留下来的,便要一心一意。不过他们怕是试探,都没有表态。还请大人站出来,证实我的诚意。”
“从此,你我师徒,便是势不两立的敌人了。”
“大人不必介怀,世事无常,往后未必没有请大人指点之时。好了,今日便算我师徒诀别,学生请大人痛饮一场。”
和林则徐喝完了酒,楚剑功回到了两广总督府里,又困又累,酒劲又上来了,在自己书房里歇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副官进来报告:“钧座,有客人拜访。”
“什么客人,这么晚了跑来?”
“是个女人,旗人的装束,她自称是个格格。”
“格格?她跑来做什么?有没有说明来意?”
“她说,要向楚大人陈说天下大势。”
34 官绅
那个格格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大人,您就不能放我们广东的满人一条生路么?”
泪眼婆娑中,她没注意到楚剑功已经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托住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楚剑功用手捏住她的腮帮子。她不由得张开了嘴。
她的口被堵上了,楚剑功惬意的进出着,双手扶住她的脑后。
格格觉得自己的喉咙被噎住了,她用力向下咔嚓一咬……
楚剑功从梦中惊醒,刚才自己太累了,居然睡过去。这下,酒也吓醒了。
“不可得意,不可得意,一切还要慢慢着手。”
第二天,楚剑功以拜访广东乡绅的名义,造访了原来的学政使梁廷楠。
“我已经允诺,林大人带你们北返。”
“北返?我们祖坟在此,家业在此,如何北返?”
“你要留在广东,就是从贼,我们胜了不用说,若是败了,只怕你讨不了好去。”
“院台今日造访寒舍,就是为了劝我北返么?”
“我是想问问,您为东厂翻译的那些书,进度怎么样了?”
“本来我想翻译兵书,不过西洋兵事我看不明白,就帮着松龛兄翻译《法国大革命》,已经快完本了。”
“就只是翻译而已?别无感触?”
“得民心信者得天下,不外如此吧。波旁王朝横征暴敛,身死国灭,罗伯斯皮尔残忍好杀,难逃天数,拿破仑穷兵黩武,四面为敌,纵然天纵英才,也难逃覆灭一途。”
“说得好,那清国算是哪一类呢?”
“我知道院台是直性人,我也不再绕圈子,院台究竟想怎么做?院台造反了,却不称帝,只称宰相。是在等着朝廷招安么?如果和朝廷打上几仗,裂土封王也说不定。”
“呸。我明明有取天下的资本,为什么要招安,为什么要封王?我自称平章军国重事,只是心怀周公,力行共和,从此以后,中国再也没有皇帝。”
“这,这……”
“学台,时代变了,自从鸦片之役起,满清就断无翻身之力,我来讲给你听,为什么。我先问你,大清有四万万人,来犯的英夷不过一万余人,大清为何会打败仗呢?”
梁廷楠无语,楚剑功继续说道:
“这其中的关窍,一是工业,二是动员,而两者,都需要组织。我们能够将民众组织起来,而清廷做不到,所以我们必胜,他们必败。”
楚剑功还是先从拿破仑讲起,讲他如何击败反法同盟的干涉,如何动员起百万大军。这一段历史,梁廷楠由于译书的原因,还是能够听懂的。
“可是,拿破仑不是败了么?”
“拿破仑之败,始于西班牙,重创于俄国,败给西班牙,因为西班牙人不认同法国人是自己人,败给俄国,因为俄国的士兵为俄国而战,最后莱比锡民族大会战,所有被法国统治的民族,都要摆脱法国的统治,为自己的民族而战。学台,您是聪明人,您想一想,我们去湖南,去江西,去苏杭,那里的人,是为汉人而战,还是为满人而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