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梅家异事 上(1 / 2)

天书看了看一边的礼嬷嬷,忽然道:“折腾了大半宿,我看四少也饿了,能否请嬷嬷去吩咐下面人做点夜宵送上来?”

礼嬷嬷一看便知这是天书公子有事要与主子商议,便含笑道:“四少最喜的椰浆昨日厨房老陈刚制成,一会就制一道椰露圆子,天书公子喜咸,恰巧今日有一道脆渍薄鱼羹,调得稀些,好消化又饱腹,可好? ”

秋叶白笑着道:“阿礼最是体贴,就按你说的摆上来罢。”

等着礼嬷嬷福了福退了出去,天书轻叹:“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真真当得起一个礼字。”

进退得当,不骄不躁,手腕灵活,行事间妥帖恰当,既不自作聪明得让主子忌惮,又体贴到主子需要的细微之处。

秋叶白轻笑:“那是自然,没有一点真本事,阿礼怎么能让其他几个嬷嬷服气,那几位可都是同样心思玲珑的。”

天书瞥了她一眼,摇头嗤道:“也就是你才会更给青楼里的管事嬷嬷取什么仁、义、礼、智、信的名儿。”

“这不也是咱们绿竹楼的特色么,咱们就是当了小倌照样立牌坊,何况那些客人们不都极喜欢这调调?”她唇角勾起嘲弄的笑来。

天书轻叹,没错,来光顾的这些所谓权贵们,确实喜欢的就是他们这所谓的风雅高贵,殊不知这简直就是明晃晃地打来光顾客人们的脸,光顾秦楼楚馆还讲究什么圣人礼法?

正所谓世人笑我多癫狂,我笑世人看不穿。

她取了一只紫砂小杯为天书斟了杯水递过去:“你打发了阿礼出,只怕不是为了和我说阿礼有多么贴心罢?”

天书接过紫砂小杯,看着她忽然道:“叶白,你认识那位摄国公主殿下是不是?”

秋叶白一愣,随后点点头:“没错,我认识那位殿下。”

她并没有想过在这一点上瞒着天书。

天书挑眉:“你和那位殿下很熟?”

她沉吟了一会,方才有些无奈地轻嗤:“嗯,被迫很熟。”

“被迫……那位公主殿下的名声不好,难道你已经被她……。”天书索然有些悚然地微睁大了眸子。

秋叶白:“你……想太多了,天书,我没有失身。”

看来百里初的坏的名声果然已经深入人心了。

天书闻言,有些怀疑地上上下下看了秋叶白好一会,在看着对方神色除了越来越无奈却并没有什么异样,方才松了一口气道:“我只是担心你会……。”

他没有说完担心什么,但是秋叶白心中却明白他是担心自己会和他一样。

分明金玉质,却落泥沼中。

不管天书看起来如何豁达和安然,但这一点永远都是他心中永不可磨灭的痛。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拍了拍他的手温声安抚道:“不必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天书看着迟疑了片刻:“那位殿下听闻虽然心如蛇蝎,但是风华绝代,你不会是……喜欢上了她罢?”

秋叶白闻言,失笑:“你在想什么呢!”

她顿了顿,淡淡地道:“关于初殿下,只是刚好我有他需要的东西,现在看来,我们也有需要他的东西罢了。”

天书怔了怔:“你有摄国殿下需要的东西?”

秋叶白轻弯起唇角,露出个凉薄的笑来:“这个世间最牢固的有时未必是什么情分,而是价值和利益。”

对于权力者而言,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当你有不可替代价值的时候,便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放弃。

百里初身上的寒毒未除干净,自有用到她的地方,至于他莫名其妙地试图将她据为己有,她虽然不明所以,且只当他的占有欲作祟,而她自然会索取自己应当得到的报酬,总之他和她之间倒是可以暂时算是盟友。

天书闻言,微微垂下的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价值和利益么……。”

那么,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对四少而言,还是有价值和利益的?

他的目光无意掠过秋叶白的指尖,随后神色一凝,拉起她的手翻了过来,只见她白皙的虎口上一点深红的出血点异样刺目,冷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出血点之外已经是一片淤青,可见这针口不浅,虎口之所以成为医者常用唤醒昏迷之人落针之处,就是因为虎口扎针,虽无大碍,却疼痛异常,刺痛感能将人从昏迷里生生唤醒。

秋叶白没有想到天书的动作那么快,被他抓住手腕的时候想要挣开却已经来不及,只好淡淡地道:“没事,只是方才不小心扎到了一根针罢了。”

其实那是方才百里初骗她喝下迷心之后,她为了抵抗自己身上的药力,便悄悄地摸了一根防身用的银针扎入虎口,以维持清醒,疼是有点疼,但是却好地保持了清醒,当然,也是因为她喝下的迷心醉本就不多。

但如若不是这般,她也并无信心能抗的住迷心醉,和百里初周旋岂是易事。

天书见她不愿意多说,淡淡地看了她片刻,随后起身去药柜里取了伤药过来替她仔细地上了药:“以后小心点。”

他看她不以为意的模样,声音有些淡冷:“佳人虽难得,只是皇族中人越是绮颜玉貌,越是危险,四少,你是聪明人。”

秋叶白心中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对天书最后一句话还是赞同的,何况他终归是为了他着想,便温软了声音道:“是,我会谨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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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极帝国虽然民风开放,但是依旧等级森严,官宅自是不屑与商户混居,上京玄武大街以东便是大多数京城富户们的居处,虽然不若朱雀大街一带的高门贵邸的朱门大户,浑厚贵气,但也是大院深宅,精致华丽。

而比起朱雀大街附近秩序井然,玄武大街毕竟是各色人等混杂而居,不少人正是因为东面居住的富户们财大气粗,便在玄武大街西面附近做起了各色小买卖,乞儿们也因此地的富户多有布施而时常盘桓。

所以这一带虽然极为热闹,但是也颇为混乱,每家富户后门一早便有些乞儿等在门外,只等着里头的恩主们把昨日的饭菜馊水抬出来,有时候争抢地盘争抢得厉害,还会打起来。

巡街衙役和五成兵马司的人睁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要惹事惹得太过,他们倒是乐于能多收点保护费之类的外快。

但是唯有一家,只要有乞儿未经允许试图靠近那家富户的后门,定会有衙役过来赏上一顿鞭子,久而久之,那家富户门口倒是清清净净,颇有些似朱雀大街的那些贵门官邸。

但偶尔有初到此地,不懂‘行情’的乞丐会试图靠近那看起来门楣华丽的后门。

“滚,不长眼的东西,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少给本大爷惹麻烦,仔细你的皮!”黑衣衙役提着鞭子恶狠狠地抽在一个小乞丐身上。

那小乞丐被劈头盖脸地抽了好几下,满头是血,赶紧抱住自己怀里的破碗连滚带爬地往西面的集市里跑去。

不远处蹲在地上的其他乞丐们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指指点点,若不是那黑衣衙役还杀气腾腾地站在那里,只怕他们还要上去踩那倒霉的小乞丐几脚。

扭曲了心态的弱者,时常以欺凌比自己更悲惨的人为乐,在别人的悲惨里释放自己的怨恨。

瘦骨支伶的小乞丐咬着唇,抱着自己手里碎成了两半的破碗坐在墙角,眼里都是泪。

都说京城里能就算能乞讨到粥饭,但今晚要拿什么东西装粥给病床上的妹妹呢?

“噔。”一只缺了口的粗瓷碗落在了小乞儿的面前,里面还有半个吃剩下的馒头。

这些东西在惯享用了富户们馊水里大鱼大肉的乞丐们而言,根本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将就者吃罢,若是下一次再这般莽撞,不是识时务,便要饿死街头了。”有凉薄淡然的声音在小乞儿头上响起,他抬起头,正正对上一张隽秀非常的面孔,那人清亮漂亮的眸子里没有太多的表情,不见施舍者的高贵,更不见鄙夷。

明媚的阳光落在他的面颊上,让他的皮肤看起来有一种澄澈的透明。

小乞丐看得呆滞,他没有看见过这么好看的公子,一时间竟忘了道谢。

那年轻的绿衣公子也不因他的失神而恼火,只是淡淡一笑,转身向方才他被赶开的那家富户的后门走去。

小乞儿想喊住他,告诉他那里不能去,会被打,但是他看见了那年轻人身后不但有一个小厮,而且他身上的衣饰虽然简单,衣料子却在太阳下折射出柔和的光晕来,他便闭了嘴,只安安静静地看着那年轻人的背影发呆。

秋叶白自是不知身后有人盯着自己发呆,她刚走到了门口,那粗壮的黑衣衙役立刻走了上来拦住了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