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1 / 2)

桓容 来自远方 3102 字 20天前

桓济尚无子女, 唯一怀有身孕的妾室又被打得小产, 至今生死难料。如果病况无法治愈, 此生恐要绝后。

营中医者均被召集, 逐个为二公子诊脉。

诊断出的结果无一例外, 除非神医再世, 并且专治男子不举, 否则,桓济再无转好的可能。

“庸医!滚,滚出去!”

得知这样的结果, 桓济登时暴怒,英俊的面孔极度扭曲,仿佛恶鬼一般。

“郎君, 郎君莫要移动, 伤势……”

医者的话没说完,闪着寒光的剑尖已抵至喉间。

桓济满脸狞笑, 宝剑划过医者的喉咙, 刹那间鲜血飞溅。连声惨呼都来不及发出, 医者双眼圆睁, 单手捂着脖颈, 仰面栽倒在地。

普通一声,仿佛开启混乱的闸门。

尖叫声中, 桓济挥剑劈砍,状似疯狂。医者婢仆慌乱闪躲, 不慎跌倒在地, 干脆手脚并用爬向门边。

“住手!”

桓大司马的怒喝在室外响起。

紧接着,数名虎贲破门而入,合力夺下桓济佩剑,反折他的双臂,将他上身压低,半点不能动弹。

“尔等退下。”

桓大司马走进内室,医者如蒙大赦,忙不迭退出门外。婢仆不能走,全部苍白着脸伏身在地,只觉有利刃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

“你可知错?”

桓济赤红双眼,挣扎着抬起头,看到桓熙和桓歆站在桓温身后,表情带着担忧,眼中却满是讥嘲,甚至有几分幸灾乐祸,不由得怒气更甚。

“阿父,儿有何错?!是那些庸医胡说八道!”桓济控制不住怒意,直视桓大司马,态度几近无礼。

桓温负手不言,俯视桓济的目光愈发冰冷。

桓济打了个寒颤,头脑终于清醒,不敢再同桓温顶嘴,低下头,哑声道:“阿父,儿知错。”

“恩。”

桓温没有追究,令虎贲放开桓济,亲自将他扶到榻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子放心,我会遣人回建康寻最好的医者。”

“阿父,此事、此事……儿不欲他人知晓。”桓济攥紧双拳,声音中带着恨意。

“放心。”

遇上这种事,桓济算是废了。消息传出去,同样有碍桓氏的名声。

为此,桓大司马早有堤防,婢仆不足为虑,哪个医者管不住自己的嘴,全家老小都要一起赔命。

“谢阿父!”

桓济眼圈泛红,桓大司马拍拍他的肩膀,状似安慰,实则是安抚。目的是让他不要继续发疯,不然的话,消息压都压不住。

桓熙和桓歆拼命绷紧脸颊,才勉强压制住嘴角的笑意。

尤其是桓熙,他和桓济一起算计桓容,无非是担忧自己的世子之位。如今桓容被赶到盐渎,麻烦缠身,处处危机,桓济就成了他最大的对手。

本想着寻机扳倒对方,不料喜从天降,遇到这样的“好事”。

是滥用助兴药物也好,是杖刑导致也罢。

总之,桓济自此成为废人,连个儿子都没有,还凭什么和自己争?

“阿弟,你安心养伤,阿父身边有我和三弟。”

桓熙站在榻边,满脸假得不能再假的忧心。

桓济看着他,愈发感到怨怒。

终生要被这样的蠢材压在头顶,叫他如何甘心!

日后桓大司马登上九鼎,桓熙更会摇身一变,由郡公世子成为一国皇太子!为阿父出谋的是他,派人截杀桓容的也是他,到头来坐享好处的却是桓熙!

桓济狠狠咬住后槽牙,到底克制住满腔怒火,没有暴起一剑戳死桓熙。自此心头埋下恨意,总有一日,他会让桓熙死无葬身之地!

建康

进入梅雨季节,天空几无晴日。

层层灰云铺展,细雨绵绵,织成纱状的雨雾,轻轻笼罩整座城池。

秦淮河上,商船小舟穿梭往来,丝毫不被雨水影响。

河岸边,不知哪家郎君聚会赏雨。

车盖掀起,年轻的郎君举杯把盏,浑身沐浴在雨水中,黑发披散,洒脱不羁。爽朗的笑声穿透细雨,引来两岸小娘子驻足翘首,许久不肯离去。

六月中旬之后,南来的运珠船逐渐减少,五六日方有一艘,且船上多是次品,别说士族,连寻常的建康百姓都看不上眼。

北来的商船反而增多,尤其是鲜卑胡,完全不受战争影响,大手笔购买绢布彩绸,珍珠珊瑚,黄金一箱箱运出,眼都不眨一下。

同样来自北地,挂着秦氏坞堡旗号的船队却有些特立独行。

船主和船工都是汉人,每日往来大市,偶尔穿过小市,对绸缎珍珠没有半点兴趣,购买的全部是粮食。

“新粮价高,陈粮亦可。”

为首的船主是个粗豪壮汉,比起商人更似将军。

别看外表粗狂,讨价还价一点也不手软。价格压到最低不说,凡有发霉的陈粮一概不收。遇有商家想要浑水摸鱼以次充好,钵大的拳头举起来,明知不会落在身上,依旧相当骇人。

船队停留五日,船舱里堆满了粮食。

启程之日,船身吃水极深,二十余名船工一起踩动船桨,才使得商船沿河北上,离开建康城。

北地商船的举动均被列成条陈,摆上谢安和王坦之案头。思及北方传回的消息,对比朝中,两人禁不住摇头苦笑。

“桓元子虎踞在侧,官家不能立志,我等又能如何?”

桓府门前,司马道福第三次被健仆拦住,终于隐忍不住,气冲冲穿过回廊,欲找南康公主问个明白。

“让开!”

见阿麦拦住房门,司马道福当即举起右臂。未等挥下,室内传出冰冷的声音,“让她进来。”

阿麦侧身拉开房门,司马道福反倒开始踌躇,凭借一股怒气冲到这里,稍微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做了蠢事。

南康公主素来不好惹,皇太后都要避其锋芒。自己身为她的儿媳,这是不要命了吗?

“我……”

司马道福想打退堂鼓,可惜人已经来了,岂是说走就能走得了的。

“愣着做什么,进来”

听出南康公主语气不善,司马道福不禁咬住下唇,怒火早已消失无踪,余下的只有惊慌恐惧。从门边到正堂,再由正堂到内室,硬是磨蹭了大半刻。

绕过立屏风,见南康公主坐在榻前,手中展开一封书信,李夫人侧坐一旁,正将调香用的瓷罐盖好,司马道福忙躬身行礼,大气都不敢喘。

“见过阿姑。”

南康公主不理会,任由她晾在当场。看完纸上最后数语,冷笑一声,将书信递给李夫人。

“看看,老奴这回倒真是大方。”

李夫人展颜轻笑,随意擦了擦手,将书信接过。

两晋时期,纸张开始广泛应用,但圣旨和朝廷公文仍采用竹简,直到隋唐才彻底改变。

“阿姑……”司马道福养尊处优,片刻就有些受不住了。

南康公主扫她一眼,冷声道:“坐下吧。”

“诺。”

“说吧,你这气冲冲的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阿姑,我有事不明。”司马道福扭着手指,低声道,“阿姑为何不许我出门?”

“为何?你不知道?”

“不知。”

“好个不知!”南康公主语气陡然转怒,随手掷出一枚金钗,当啷一声滚落在地。

“你回建康之后,我是否说过,老实呆在府内,不要随意惹事?”

司马道福看着金钗,脸色开始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