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楼失笑:“我可没有什么眼光。”
上一世,她甚至是不睁眼,因为不需要看,父亲都安排好了。
但大都督一辈子眼光好,打下身家性命铸就了家业,却在最后一刻托付这家业子女的时候,看走了眼。
元吉三人有些黯然,项云项氏不可托付。
深信父亲的少女最后还是由此要认为给自己挑选的少年才俊可信吗?
“我不是因为父亲才相信项南。”李明楼笑着解释,“我是相信项南和项云不一样。”
是叔侄,都是项氏,一家人都是野心勃勃,有什么不一样?
李明楼道:“项云是勃勃之念藏于心,为了这份不敢宣之与众的野心,无其不用。”
元吉问:“那项南呢?难道不是?为了交好剑南道,他能跟明琪小姐当夫妻,为了拿到宣武道,他再三纠缠小姐,不惜污名,难道他不是狼心狗肺无其不用?”
他是,而且他还能在用完之后,连射对方十箭。
李明楼伸手按了按心口,一箭杀死,九箭泄愤。
她深吸一口气,现在要做的不是愤怒,而是直面过往的悲惨,看清项南。
“他是。”她说道。
姜名道:“那小姐为什么说他跟项云不一样?可以相信他?”
李明楼道:“我不是相信他,我是相信他建功立业一举成名天下知的野心和期盼,他要成为的不是项氏,而是项南。”
这一世项南做的很多事,她都觉得陌生,那一世项南也是一直在外征战,但没有白袍军更没有什么宣武道收整,他不需要,项云给了他足够的剑南道兵马,让他厮杀征战建功立业。
这一世仅仅是因为没有剑南道兵马,项南才不得不自己杀出一条路吗?
李明楼想着项南当初写过的信,现在回想信上都是空乏的废话,但捏着鼻子仔细的想一遍,偶尔也能找出一两句难掩的真心实意。
比如项南会写打赢了一场,他是如何的欢喜雀跃,说到别人输了一场,换做是自己这一仗应该怎么打,指点江山意气风发,少年说,将来项南之名大夏人人皆知。
但她死之前,大夏人人皆知项氏子弟,李奉安之婿,至于她死后,杀妻证道的项南一鸣天下她就不知道了。
“他是个不甘人下,一心扬名,建功立业的人。”李明楼道,“建的是项南的功,不是项氏的功劳。”
元吉三人不说话了,若有所思。
李明楼伸手点了点淮南道的舆图。
“这天下能让他以项南之名建功立业的机会,除了我淮南道还能有谁更合适?”
姜亮凑近舆图一寸寸的看过。
“站在夫人的肩头上。”他说道,一拍舆图,“然后再把夫人一脚踩下去,天下不闻名,老天爷就是瞎了眼。”
项南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李明楼一笑,道:“姜先生快请他英雄救美吧。”
姜亮先纠正:“不是救美,是助美,项公子可不是什么仁善心肠,这世道谁都命都有定数,助人才可以是一桩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乐事。”
李明楼不说话了,对姜亮伸手做请,姜亮却没有提笔,而是起身:“夫人请稍等,如此至关紧要的大事,待我先去沐浴更衣焚香静心。”
李明楼笑了唤来小童吩咐,小童蹬蹬跑去安排,很快就安排好了,但姜亮却站在廊下望着天发呆,也不急着进去洗漱。
如果刘范在的话,肯定会嘲笑他这样郑重是要写信还是要祭天?
姜亮长长的吐口气,他当然不是为了写信而沐浴更衣焚香,小童站在他身边,听着老先生望天喃喃自语。
“我要进京了,我要进京了,我要进京了。”
说罢哈哈一笑甩着大袖子大摇大摆走进去室内,得意飞扬。
小童撇撇嘴,姜亮就是从京城逃难出来的,就算再进京也不过是故地重回,有什么好得意的。
姜亮去沐浴焚香了,元吉等人去调兵备战了,道衙在宋观察使等人的运作下也滚滚而动,李明楼坐在室内片刻的安静,她看着摆好的纸笔,该说的都说了,还有一点没必要说,她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为自己建功立业的年轻人拿到了淮南道,会将淮南道视为自己的血肉,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城一兵一卒,都会真心的爱护,不会肆意的耗损践踏。
这一点,也是项南和项云的不同。
天边日光最后一道余晖落下的时候,斥候营里最后一批斥候信兵也出发了。
大地没有陷入黑暗,反而亮起了点点火光,如同星辰遍布,如同星辰流转,结成一个个阵型。
元吉已经先一步出发去光州府大营为主帅了,方二和姜名站在扬州城军营里看着不断集结的兵马,除了兵马踏动地面的震动,远处隐隐还有爆竹声传来。
方二道:“看来今年我们要在京城里过年了。”
姜名没有说话,有些出神。
方二转过头忽的问:“你是怎么想的?”
姜名回过神,道:“当然是小姐必胜。”
方二道:“这还用说。”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