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没有出来人,却伸出一只手。
一只攥着麻将牌的手,那手很肮脏,即便旁边光线稀薄,但依旧可以看到手臂上布满了针眼和一层层凝固在一起如黑痣般的污垢,手腕上下翻滚着,不过指头倒是挺修长的。
师傅仿佛看着货物一样仔细地看着那只手,接着摸了摸下巴,满意地点点头。接着,他好像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似乎是一个装满液体的瓶子,然后倒在那只手上。
忽然,他从风衣里掏出一把刀,我只看到寒光一闪,那手便掉了下来,落到师傅手里。
他迅速而动作娴熟的从另外的口袋掏出一个保鲜膜,将断手包起来,但是让我奇怪的是,被砍断手的人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也听不到任何喊叫声,伤口在流血,可是并不厉害,接着断手缩了回去,师傅仿佛对这门缝低语了几句,接着往地上放了个墨绿色的的可乐瓶子,便悄然离开了。
我没有走,因为师傅走了不久,门便开了,出来一个瘦的如同骷髅似的人衣不遮体的从门里走出,拿起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在自己断手的伤口上,接着关门进去了。
我几乎惊骇地说不出话来,然后迅速跑回去,我要在师傅没到之前回到我们的住所。
几天后,我再次见到那个断手的男人,不过这次我给了他三十万,他满意的走了,临走的时候鼻翼不停地吸着,我觉得一阵恶心,他却笑了笑。
我开始有意无意的惧怕师傅,甚至开始慢慢疏远,不过尽量做的隐晦些,但时间长了,我也不管了,觉得师傅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终于,在一次跟随着他从赌场大胜而归,我还陶醉在刚才的刺激中时,他忽然破天荒的提议说一起去喝酒。
我很高兴,我从小就没有父亲,一直把师傅当作父亲一样看待,而他那句我儿子活到现在也和你一般大也让我深信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于是我和你今天一样,也是找了个街边拍档坐下来痛快喝酒,吹着海风,就着酒,相当痛快。
不知道喝了多久,只晓得旁边的人渐渐稀少,老板也不停的用余光扫我们,努力将收拾碗筷的声音弄得很大,于是我和师傅踉跄地起来,付了钱,互相搀扶着回去了。
师傅并没有醉,我的神智也很清楚,他的头发依旧互相交错着紧紧贴着脑壳,不过这次是出汗导致的,他的一只手始终插在口袋里,喝酒时候也是。
就着酒精的作用,我大着胆子问他,到底他有什么办法让自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而我为什么不能。
“其实我和你一样,我也没有什么运气,所以我必须依靠其他东西来弥补。”他的舌头有些大,不过我还是可以听的很清楚。
“你知道么,当你拿到牌,翻开的一刹那,出现的牌究竟是靠什么决定的?是你的手,因为那是你身体第一个碰到牌的器官,所以,我们摸牌的手最重要,其次才是你的技术。至于老千,那只是幼稚的把戏,和魔术一样,我们要学,但是不能用,我们学是为了拆穿他们,什么小搬运法啊,投桃报李啊,夹带之类的,都要了解。”师傅突然说了很多话,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之能低头称是。
“可是一个人的手很奇妙,不同人有不同的手,其实即便是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他的手也不一样。所以我一直在想,怎样可以让我的手做到永远比比人要特别。
于是我到处去寻找,别人都把我当作疯子,所谓手气,红手,不过是戏称,而我却当了真,但是我不甘心,最终当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如何让自己赌钱的手随心如意的摸到好牌。”他猛地凝视着我,他居高临下地站在我面前,像一个门神似的,眼神里带着一种窥伺猎物的目光。
“据说有一种说法,当你不断的用别人的手代替自己的手,你的运气会越来越好,这种方法特别适合我和你这样没有那种运气的人,于是我到处去寻找合适的手,不是那些走运的人的手,而是那些倒霉的,几乎穷困潦倒的人,他们的手更加贪婪,更加比任何人都对钱的攫取更甚,而且这些人的受更加廉价,于是我四处去买手,看下来,在安在我自己手上。”他弯下腰,呼吸几乎打到我脸山,微笑着问我。
“你知道怎样换么?”他忽然抓住我的手问。
我的酒全醒了,也知道他想做什么。
“师,师傅,你不是说要那些倒霉的人的么?”我口齿不清地说道,不知道是冷,还是吓的。
“不,那些人的手都不如你,因为你比起他们,更像做一名荷官是吧?你心里的那种想要与人赌,想要赢的心比我都要强烈,你的手,才是最适合的,有了你的手,我也不用再隔几个月就去换一次了。”他终于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脸上本来威严肃立的表情不见了,在窗外闪电的照射下,变的如厉鬼。
“您不是一直当我是您儿子么,我也一直当您是我父亲啊。”我挣脱不掉他的大手,哭着喊了起来,因为我看到他已经将另外一只手伸向口袋,透过印痕,我能看出那是一把刀。
“呵呵,赌场无父子,何况你只是我种下的果子,现在到了收成的时候了。你放心,不会太痛苦,很快就好,我只要你两只手而已,你会得到一大笔钱。”他猛的抽出刀,朝我被抓住的左手剁过去。
我不知道从那里迸发出的力量,忽然用右手抓住了刀刃,疼痛像电流一样通便我全身,手指头一跳一跳的疼痛,如果他抽出刀,恐怕我的指头全要断了。
显然他也没想到,于是我们开始打斗起来,虽然我身材比他矮小,但是在酒的作用下和断手的威胁下我更加拼命。拿去我的双手比杀了我更加残忍,两人在房间里搏斗了几分钟,忽然他摔倒了。
他踩到了自己掉落出来的那个瓶子,就是那个他放在先前被砍断手的瘾君子家门的瓶子。
我抢过掉落在地上的刀,然后拾起瓶子。
师傅的眼里露出了恐惧,他坐了起来,伸出手,急速的摇摆着说:“不要,不要!”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瓶子,透过玻璃壁,瓶里的液体散发着诡异的黑色光芒。
我打开瓶塞,朝着他的双手浇过去,我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几乎是凭着下意识的。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师傅痛苦的叫喊起来,我从来没看过平日威风的他会这样狼狈,接着我拿起刀,想都没想,砍下了他的左手。
他捂着断手,疯子似的跑出房间。地上只留下他那只巨大而惨败的手。
接着光,我觉得那首有些异样,等我慢慢蹲下来,才发现那断手居然成了一只只有人皮空无一物的手套!
我缓缓地拾起他,接着戴在自己的左手上,仿佛就是为我准备一样,等我想脱下那人皮手套,可已经找不到开口了,那手套和我的手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第二天,我就去了这里最大的赌场,当然,我一场都没输,然后我找到老板,将所有赢的钱都还给他,并要求留下来做一名荷官。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我师傅,据说有人看见过一个断了手高个子在外乡讨饭,最后潦倒而死,但我没有任何感觉,仿佛他只是一名过客,就如同赌场里的那些赌客一样,我永远不会记住他们的相貌,声音,不过我会记住他们摸牌的手。”他终于说完了,接着右手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块鱼塞进嘴巴里。
我始终看着他插在裤子口袋的左手。
“你知道么,原来换手的人,他的手总会不由自主的拿着赌局,仿佛那只手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别的东西,仿佛他是独立于主体之外,另有生命一样,就像我,根本抑制不住他,也不想抑制。”他掏出手,那只手依旧在不停的洗着一副扑克。
我长叹可口气,“这真的是你要的生活么?”他愣了下,坚定的点点头。
“你要知道,人有很多种,总会有像你我这样的怪人存在。而且,今天我又输给你了,哈哈,真是有意思,我已经很久没输过了。”他再次朝我敬酒,我也喝了下去。
只是我渐渐觉得有些头晕,然后头变的特别的沉重。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我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是看到桌子上有张纸条。
“知道么,其实我很想换掉你的手,不过,我想了想,这个世界上一定要有个我赢不了的人,才有意思嘛,你说是不是呢?”
我拿着纸条的手开始颤抖,或许只是他的一转念,我下半辈子就连看书都看不了了,当然更不可能写这封信给你了。
我没有再去找我这位荷官朋友,我相信也不会再见到他了,只是不知道他是否会一直这样赌下去,他的左手,是不是还会那样紧紧握着扑克,永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