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因你们的感情流泪过无数次,可是你最后还是背叛他了——”
“再说一次,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奉紫痛苦之极,她抬头看着穆远,又看看雪芝,“这么多年,我一直……我一直……你又知道些什么?”
发现自己是多余的,奉紫尴尬地站在原地发呆。然后转身跑掉。直到奉紫走远,雪芝才如梦初醒一般看着穆远,一脸惊慌:“难道……难道奉紫现在还是对你……”
“自然不是。雪芝想多了。”穆远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发。
次日,武笈比武大会正式开始。若说兵器榜排名代表一个门派在江湖上的实力,那武笈榜排名则代表这个门派在历史上的地位。相较激烈的兵器榜比武,武笈榜比武更加稳重,且危机四伏。作为新门派,画剑庄在兵器榜上拿下二十多名的成绩,已是东南竹箭。柳画并未就此收手,前几场比武频频出场,且一直盯着重火宫的位置。然而,一整日下来,雪芝依然没有出手。
最后一日,重火宫又突然恢复了以往的活力。四大护□□流上场,与少林、峨嵋、武当、华山、灵剑、蜀山等大门派混战连胜八场,终于过了午时,压轴的掌门都纷纷出场。撑到最后的重火宫护法是海棠。她顺利击败蜀山掌门、华山副掌门,终于,丰城足下一点,跳到擂台上。这些年,丰城武功突飞猛进,海棠不是对手。外加海棠奉命使用《金风化日手》,招式局限令俩人刚交手不出十招,便把海棠打入弱势。烟荷握紧双拳道:“这下不好,大护法,快救急啊!”
雪芝摇摇手:“不急。先看。”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华山派《泰古长剑》和重火宫《金风化日手》,前者获胜。丰城剑锋不偏不倚指着海棠的下颚,傲慢地笑着说了一句“承让”。海棠回以拱手,下了擂台。正午,阳光刺目,照得擂台大山般突怒偃蹇。人们汗水直流,也有人离开会场。而不过眨眼的刹那,一道红影闪过,落在擂台中央。许多人还没有回过神,雪芝已握住金柄长刀,冲丰城微微一笑:“丰掌门,请赐教。”
“华山派丰城对重火宫重雪芝。”释炎在台下高声道。
最后三个字,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春日艳阳下,长裙是火,烧红了空气。黑发是颤动的旌旗,迎风飘舞。雪芝的红衣猎猎抖动,却笔直地站成了一尊神女雕塑。随后,铜锣敲了一下,两下。丰城如何都不会料到,这一日会和她对上。原本按照惯例,对手是女子时,他会让对方三招。可当第三声铜锣响起,他不受控制般,小心地后退一步,而后奋力出击。相反,雪芝成为让招的人。她左躲右闪,游刃有余地避开他所有攻击。刀身一如秋水,刀尖回挡时剧烈震颤。
她的笑意和从容让丰城不安。起先,丰城只是打得匆忙。但是,她轻盈绕过他身后,说了一句话,才让他明白,自己的恐惧不是多余:“不想简单地杀了你。可是,我有太多的事要做。”
她化身为修罗,向他索命来了。
咚、咚、咚!三声沉闷巨大的声响,丰城的长剑刺向雪芝,次次直击要害。锐利的剑锋铁钉般,深深扎入擂台木柱上。毫无剑法可言,他早已自乱阵脚。相反,雪芝的刀法却舞得出神入化。刺、斫、收,回斩,利索到位,如云披雾裂,霹雳掣电,快得令人心惊,数度令丰城产生万马奔腾、红莲灼烧的幻觉。她袖袍翩跹,如蝶如烟,仿佛在跳一支远古时期的白纻舞(1),芳姿艳态妖且妍。然而,也如白纻舞,她身法由缓至急,一如自九天降落的火凤凰,无声在擂台上燃起了熊熊烈火,看得在场人士均全身紧绷,忘了呼吸。虽说如此,她却无一招击中要害,像一只正在和小老鼠玩耍的猫。丰城打得满头大汗,却面色发白:“这……这是什么邪功?”
“蜉蝣辈焉知龟鹤年,封掌门还是别多问。”说这话时,雪芝连大气也不喘一下,却已挥刀十六次。
“莫非这是……《三昧炎凰刀》?!”
雪芝只是笑,不答话,反倒加深了丰城的恐惧。
没错,她修成了《三昧炎凰刀》。这些年,穆远和雪芝分别修成《沧海雪莲剑》和《三昧炎凰刀》。其实,重莲早已告知过穆远修炼条件:将重火宫所有心法都修至顶重,而且刀用阴内力,剑用阳内力,交错使用。这样修炼发挥的效果,只领悟皮毛,便已笑傲武林。也正因如此,重火宫又轻松回到武林霸主的地位。重雪芝不曾问过穆远,为何他不提早告诉自己,她只知道,用这炎凰刀,她可以杀人。
是人都看出来了擂台上的气氛不对,但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宫主打算下毒?”朱砂看了看琉璃,“可是,她和丰城交过手,若查起来,人家定会怀疑她。”
琉璃无奈道:“宫主做事欠考虑,我已习惯。即便她现在在台上斩了丰城的脑袋,我也不会吃惊——呃,下雨了?”
他摸摸自己的头,有液体落在自己的头上。他看见了朱砂等人惊愕的表情,又他看看手心——粘稠的鲜血顺着手心滑落。他随众人再次回头,只见擂台上,雪芝持刀的手高高举过头顶。宽大的红色衣袖下滑落至肩,露出雪白的手臂。她头顶刀光闪闪,未沾上一点鲜血。可是,她对面站了个无头人,颈处鲜血火花般四处飞溅,下了全场血红的大雨。
“啊。我手一滑,就……”雪芝故作惊讶地收刀,后退一步,“丰掌门的头呢,谁看到丰掌门的头了?快快装回去。”
不过多时,人群开始涌动,中间传来女子的尖叫声。丰城的头颅皮球般被人们抛来抛去。那颗头颅上,遗容依然惊恐。随后,擂台上,丰城的尸体轰然倒下。
这一日,很多人都知道雪芝会杀人。包括柳画,释炎,林轩凤,奉紫还有重火宫的部分弟子。但是,没人知道丰城的撤瑟方式竟是这样。全场混乱中,人群里传来白曼曼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不——!!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重雪芝!她这个人尽可夫的小贱货,她这个恶贯满盈的女魔头——”
雪芝站在高高的擂台上,看见白曼曼一身华衣,跪在地上吼叫,金钗珠玉狼狈落了满地。白曼曼身边的奶娘,还抱着丰城刚满月的儿子,她咂咂嘴,摇了摇头,却不觉得后悔。
“阿弥陀佛。”释炎站出来,闭眼道,“雪宫主,近日你在少林残杀丰掌门,应自知后果……”
“重,重雪芝——你疯了?”慈忍师太语无伦次道。
林轩凤道:“雪芝,无论你和丰掌门有何过节,你也不应该——造孽啊。”
雪芝背对着重火宫的人,击掌三次。海棠端着一个盒子走上来。雪芝将盒子放在擂台中央:“诸位理应知道,丰城登上掌门之位,是因他的兄长丰业暴毙,方才取而代之。而这害死丰业,强娶逼死嫂子、挑断侄子手脚筋、在其成年后将之残忍杀害的,也是丰城。这些都是重火宫找到的罪证。这些年,丰城在与邪教勾结,出卖华山的事也做了不少,他甚至还偷学邪功,在华山的地下通道中存有大笔金银珠宝,妄图东窗事发,便携妾私逃。若诸位武林豪杰对我今日所作所为仍有所不满,请随时来重火宫讨伐,我必亲候大驾。”
实际上,丰城做过怎样的坏事,这武林究竟会变成什么样,重雪芝一点都不在乎。只要她愿意,在释炎默许的情况下,也可以让丰城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她之所以要去调查这些事,不过是想让丰城身败名裂,更凄凉一点而已。仲春四月,繁红嫩绿,花香早已将血腥味覆去。各大门派已派人着手调查丰城背景。兵器谱大会继续进行,圆满落幕。大黄武笈榜上沾满了鲜血,很快又被少林弟子揭下去,换上新的。第一名是重火宫的沧海雪莲剑,后面紧跟穆远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