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原简单的头脑被这一句话顿时引入了另一个方向,忙道:“是啊!怎么找都找不见的!这都十几日了,估计是找不见了呢!”
蒋射不知想到了什么,低着声音说道:“听闻元骧四处寻找他那个妾室赵一柏,到现在都没找到!张管家都躲到我们府上了!元骧说是要让他陪葬呢!”
“张管家一声不知道,怕是应付不了元骧了。大司马元毅想让一个人消失,那定是找不见了。张管家躲在咱们这儿,怕是不行。”沈致用那胖手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说道。
沈陌见沈致望向自己,忙道:“大司马的亲信大多都在报一山庄,偶尔会到这里见见康儿。只有张管家现在贴身照顾着康儿。现在大司马已经被朝廷收回,赵维庄住了进去。元家的几位叔伯都住进了各自购办的宅子。”
“你前几日和陆姑娘到元盛府上去了?”沈致斜眼问道。
沈陌心中十分地气愤,但是更多的是沮丧,不满地内心嘀咕着:怎么什么事儿都知道啊!不过他一张俊美的脸上还是一副温润恭敬,说了个低不可闻的“是”。
解救沈陌的人终于到了,“咚咚咚”敲门声清晰地想起,张管家正扶着元康过来了。
元康和他五大三粗的父亲完全不同,生的白皙俊雅,只是看侧脸时才能看出生硬刚毅的线条,久病卧床让他的脸庞苍白无神,整张脸看不到一丝血气,走到屋内已是气喘吁吁。
众人忙不迭地将他捧着似的放在席上坐稳才安下心来,袁逯三人见元康和张管家有事商议,紧跟着退了出去。
元康如今虽是脸色苍白,但是浑身气力倒是恢复了不少,说话声音听起来也有了些底气:“大哥,元素即将要和亲突厥了,她在府中成天叫嚷着要她的母亲赵小娘。估计她也是猜到了赵一柏有了变故,便托人求到我这里,说是即便是尸首,也要见一面再和亲。”
沈致锋利的眉头一挑,上下大量着元康,冷笑道:“你这善心倒是不论是谁都会施舍啊!你忘了那元素,不过是个小娘养的庶女,是如何肆意妄为地撒泼欺辱你的,到如今你还这般维护你这庶出的妹妹,还真是兄妹情深呐!”
元康在沈致的注视下并不想发表什么言论,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静静地说道:“元素既然求到我这里,说明是没了办法了。长辈之间的事过去便过去了。她毕竟是我的妹妹,还有十来天就要去突厥了。”
沈致唇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有些讥讽的意味,但是还是诚恳地建议道:“你的爷爷,看来你是不了解!既然找不到,那说明他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张管家,你说是吧!”
第六十五章 丑陋不堪
窗上的薄纱透过温暖的光,几杯热茶放在桌上,正翻腾地冒着热气而上,直至消失在杯子上方。
沈致威武强健的身子,靠着一个靠枕上,手臂舒适地斜倚在桌上。沈陌依旧笔不辍耕,在那里书写些什么。元康双手放在桌上,紧紧地抱着发烫的杯子,白皙的脸上乌黑眉眼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表兄弟以前常常在一起的画面,如今真是很难得了。
张管家听到沈致的问话,倒是十分的淡然,一边给元康手中捧着的杯子斟上了茶,一边弯腰恭顺给说道:“沈大少爷,见笑了!小人行事都是奉命,这都是小人的职责所在!”
元康看着茶杯上方不断升腾的白雾,眉头慢慢皱了起来,问道:“今日,当着沈家两位少爷的面,当着我的面,你说说清楚,我爷爷到底让给对那赵氏做了什么?到今日也将近一个多月了,她到底怎么了?是死了吗?”
张管家听到元康的语气越来越重,他心里知道这个孩子从小心肠便软,遇事也多有犹豫,不似主子那么刚强果断。刚刚那元素托人送来了信,元康一读,便坐不住了,直接带着他就直奔往沈致的书房来了。
众人等待着某种真相露出表面,静静地等待着张管家吐出那视若珍宝的语句。
张管家一张沧桑布满皱纹的脸发青起来,看着元康的诘问似乎有些不敢面对。
元康紧盯不舍的目光让他无法回避,他的脸色随即变得苍白起来,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像那夜无数道燃烧的光芒烧灼着他的四肢百骸,看着元康怀疑的目光,他甚至都有些仓皇失措。
虽然元康是他从小养大的孩子,他知道性情柔弱,但是他看见元康侧脸眉骨高耸,嘴唇薄得几不可见,给人一种冷漠不近人情的味道,他觉得他长大了。
张管家一双低垂回避的眼睛猛地充满精光,像是久而蒙尘的珠宝被掸去了浮灰,镇定地说道:“老爷做事一向果断,既然决定除了赵氏,自然不会手下留情。老爷让我将赵氏勒死,再将她身上的肉剔下,一块一块地喂了狗。说算是为康少爷报了仇。可是我并没有这么做!我将她勒死后,装进麻袋,扔进了河水中。”
沈致蓦然狐疑道:“根据我对元爷爷的了解,他是不见尸首不肯死心的。”
“所以,老爷问我赵氏的尸首到了哪里?他亲眼见了才放心。二爷去找赵氏不见,听丫鬟们说被我叫走了,便直接找我逼问。”
沈致皮笑肉不笑地动了动嘴唇,语气十分淡然,说道:“那赵氏去了哪儿?”
屋子里面陡然陷入安静,张管家略一犹豫,似乎在掂量什么,顿了许久,才抬起头看着元康,说道:“我和朱震把她沉入河中后,我打发朱震回去后,我便去下游找她。”
商原满怀疑虑问道:“你为什么要放她走呢?那冰水河中竟然有人下去还能上来的?”
张管家默然回视道:“那麻袋的口子我本就是没打结,只是像样的绕了几圈,赵氏水性又好,我知道她肯定不会死!”
元康柔和的脸庞上仿佛覆盖着一层霜,问道:“是你救得她吗?那我问你,除夕夜那场大火……?”
张管家下意识盯着元康的目光,瞳孔凝住,坚定地回答道:“不是!”
沈致从容凌厉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张管家被元康和沈致的气势所摄,十分肯定地说:“不是我!我一直跟着老爷,知道他天年已尽,将不久于人世!可是,我也是不想康少爷和二爷闹得太僵,毕竟你们是亲父子!我怎会向老爷下手!”
沈致凌厉的声音劈头盖脸扑向张管家:“你敢说你不知道是谁放得除夕夜那把火?”
张管家苍白的脸色瞬间犹如冰雪一般,被冻得浑身颤抖起来:“是,我知道!是……是二爷,他亲手放的火!当夜,二爷故意声东击西,将朱震派了出去,我忙着府中除夕年事,只有于亨一人在老爷身边。我问了府中下人,除夕夜里进来了二爷带进了一个人,应该是他杀了于亨。于亨烧焦的尸首中有一枚二爷的珍珠扣,这颗扣是我专门为老爷挑的,二爷见了觉得好,便要了去。我是认得的!”
沈致的怒火已经到了极致,然而他还是沉着声音缓缓问道:“赵维庄给了多少好处?让你救他妹妹!还是你那赵氏的事情向赵维庄投了诚?”
张管家整个人都陷入阴影之中,将头埋入手臂之中,哭泣地说道:“我都是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了,还向赵维庄投什么诚?是啊!赵氏没有死!但这无我无关,我到下游的时候,河岸边只有一个湿透的麻袋,不见那赵氏!那寒冬腊月的天气,那赵氏水性即便是再好,没有人相救,是不可能自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
众人听见张管家粗重不停的喘息,耳朵里面随着他的喘息嗡嗡作响。
大家心中都明白,这说明有一个人在暗处,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时时刻刻地注视着他们身边的发生的一切,而他们对这个人的存在却是一无所知,众人心中不由地恐惧起来。
寂静之中,沈陌啪嗒一声,将笔轻轻放在笔搁上,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大哥,表哥,我在凉州听到了关于卓氏坊的传闻,这卓氏坊是罗杳之子罗义潮和妻子卓氏和孙曙三人共同创立。罗义潮和孙曙四处跑生意,但是卓氏坊大小事无不经过卓氏的手,真正做主的是罗义潮的妻子卓氏!”
张管家一拍那瘦小的脑袋,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忙说道:“赵维庄除夕那天白日里派人过来和老爷相商什么事情,我远远地听见了说了卓氏两个字。”
沈致听着听着,陷入了沉思,忽然他扬起上半身稳稳地坐直了,端端正正犹如一尊怒视金刚不怒自威,悠悠说道:“卓氏坊和白圭堂一向针锋相对,这几年势头发展的快的惊人,但是几乎没有人见过卓氏的真面目。”
沈陌用指肚揉了揉太阳穴,看久了文书头就有些酸涩的感觉,边想边说道:“罗义潮和孙曙死了以后,孙庆云便和卓氏勾结起来,既然孙庆云到了京城,那说不定卓氏也找到了京城。依照现在的形势,卓氏坊在京城有他们的据点也说不定。”
张管家两颊肌肉紧紧地绷着,连同整个肩膀、后背、和后腰都直直地,僵得成了一根木头棍子,半天他才悠悠说道:“卓氏坊的背后是赵维庄,卓氏坊实际上一直都要赵维庄的支持。赵维庄的妻子便姓卓。罗义潮的妻子卓氏便是赵维庄妻弟之女。赵维庄其实早就开始筹谋这一切,不论是朝中还是江湖。我家老爷虽是早有察觉,但是没有什么可以证实赵维庄和董安呈的案子有关。”
沈致视线向下看着地上,低声问道:“那是谁从廷尉府大狱中救出孙庆云的?是你家老爷,还是赵维庄?”
张管家一口气憋在胸中,吸也吸不进去,吐也吐不出来,肩头不断地晃动起来,终于他缓过起来说道:“是我家老爷!他欠了孙庆云的师父姜讫一个人情。姜讫前来讨要,老爷什么都没问就答应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