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骁看着她苍白的脸道:“我的人会继续赶车北上,入夜在一座县城投宿,翌日刘喜醒来,自会发现郡主在他身边。”
宋嘉宁却犹豫了,皱眉问他:“我凭什么信你?”
“你有选择吗?”郭骁再不耐烦,一把将她拽下车抱到怀里,转身便跳上了对面的马车,到了车中,依然不肯松手。宋嘉宁终于意识到不对,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娇小的女人,鲜活的女人,郭骁只箍着她腰,任由她打任由她骂,直到宋嘉宁没了力气,他才压住她背将人搂到怀里,埋首在她耳边,声音沙哑:“安安,是我。”
熟悉的阴寒语气,熟悉的声音,宋嘉宁……如遭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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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僵硬,宋嘉宁慢慢地抬头。
郭骁看着她,看着她惊骇的杏眼,然后一点一点卸了脸上的面具,露出属于国公府世子的冷峻脸庞,因为许久不见天日,那张脸呈现一种鬼魅的苍白,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爆发出灼人的炽.热,如一匹狼,在看已经到了嘴边的猎物。
真的是郭骁,真的是他!
宋嘉宁先是震惊,震惊到不敢相信郭骁还活着,明明都下葬了,母亲太夫人弟弟都哭得肝肠寸断,而那个应该躺在棺木中的男人,居然再次出现在了她面前。她难以置信,郭骁目不转睛,希望在她脸上看到为他还活着而露出的喜意,哪怕是一丝丝。
可宋嘉宁心中没有喜。得知郭骁死讯,她为他落过泪,因为她与郭家众人几年的亲情,因为两人之间有过一段兄妹缘分,但郭骁活了,他又来纠缠她,又来抢她,要将她从王爷身边带走,第一次,宋嘉宁对郭骁涌出了疯狂的恨,那股恨,比前世郭骁从梁绍身边要了她还要强烈百倍千倍!
凭什么,凭什么他要一次又一次破坏她的生活,凭什么她两辈子都要葬送在他手中?
她太恨,恨到眼泪都没有。
郭骁体内肆虐的渴望,也在她冰冷憎恨的目光中,暂且得以压制,与此同时,心底涌起一丝自嘲。他在期待什么?他早就知道,她心里没有他,她不会高兴与他这般重逢,他要做的,是留她在身边,慢慢哄好她。
“我想要你,你早清楚。”迎着她眼中的恨,郭骁低声道。
宋嘉宁清楚,她也清楚郭骁会如何要她,前世的每一幕,她都记得。在她还是个一心与梁绍过恩爱日子的良家小妾时,郭骁、梁绍将她当成歌姬一样玩弄,把她当玩物圈养,从来不问问,她会不会难过,她到底想要什么。
“放我下去,我就当今日从未见过你。”宋嘉宁仰头与他对视,目光沉寂,如看一个死人,“你放了我,随便你为辽国做什么,我都不会告诉父亲祖母,就让他们相信,国公府的世子爷,是在抗击辽国时英勇阵亡的。”
郭骁攥紧她手,冷声问:“你以为我投靠了辽国?”
宋嘉宁扭头,面无表情。
郭骁别过她脸,逼她看他,然后一字一句道:“出征之前,我就已经决定假死脱身,但我计划的是在战场上,谁料辽国偷袭粮草。那场大火,我无能为力,粮草被烧,东路军大败,都与我郭骁无关,我问心无愧。”
宋嘉宁紧紧抿着唇。
“我假死,是为了今日,是为了带你走。”食指抚摸她娇嫩脸庞,看着她红润饱满的嘴唇,郭骁压抑了数年的欲.望突然宣.泄出来,猛地箍紧她,低头就去亲。宋嘉宁发疯似的挣扎,推他肩膀推不开,手也被他死死攥住,混乱中,感觉他唇撞到她脸,前世被他占有的情形突然浮现脑海,宋嘉宁心底绷紧的弦嘭地断了,凭着本能一头撞到了他脑袋上!
她正好撞到了他鼻子,郭骁吸着气后退,一抬眼,竟见她贝齿咬唇,目光阴狠地盯着他,郭骁再往下看,就见她嘴唇已被咬破,血从唇中冒出……
“松开!”郭骁一把掐住她下巴,逼她松开牙。
宋嘉宁被迫仰着脖子,眼中有泪,却不肯掉,憎恶地盯着他道:“我想回京,我不想死,但如果你敢碰我,你碰我嘴,我就残了这张嘴,你碰我脸,我就毁了这张脸,你碰我的人,我就毁了这一身皮肉,直到你一眼都不想再见到我,直到碰我一下,你自己都恶心。”
上辈子落到郭骁手里,没有什么值得她守节,梁绍不配,贞洁抵不过活着,所以她认命了,浑浑噩噩地陪他睡觉任他玩乐。可这辈子,她有王爷,王爷重她爱她,宋嘉宁宁可自残自尽,也不会再让郭骁占便宜。
“你就这么恨我?”郭骁握拳问。
宋嘉宁笑了,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然后在郭骁恼羞成怒的注视下,宋嘉宁收了笑,一边落泪一边望着他道:“郭骁,是你先恨我的,恨我与母亲嫁到了郭家,恨我过得一天比一天好,恨我得了王爷青睐当了王妃。你觉得我不配做人上人,所以你千方百计折磨我,你活着,要我心神不宁,你死了,还要活过来继续折磨我……我也想问问你,我哪里对不起你吗?”
她泪流不断,全都落到了郭骁心里,郭骁受不了她这么说,重新将人抱到怀中,闭着眼睛苦涩道:“安安,我从来没有恨你,我……你真的看不出来吗,早在父亲接你回家,早在我拿紫薯球逗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只是你成了我妹妹,我,不敢表现出来。”
如果不是兄妹名分挡着他,早在她十二三岁的时候,他就对她说了,哪里会给赵恒机会。
宋嘉宁不信,一个字都不信,前世他们不是兄妹,可郭骁连个妾室,连入住国公府的资格都不给她。
“你真喜欢我,就不该强迫我。”宋嘉宁犹抱一丝希望道。
郭骁轻笑,睁开眼睛,对着车窗道:“我不强迫你,如何与你在一起?”
宋嘉宁刚刚冒出来的一点希望,彻底断绝。
郭骁从来都没有喜欢她,他只是觊觎她的身子与姿色,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他不容许他看上的女人被旁人抢走,所以才想方设法得到她。归根结底,他要满足的是一己私欲,喜欢,无非一个冠冕堂皇的名头。
宋嘉宁真的不想跟他说话,可听着连续的车轮滚动声,宋嘉宁害怕,怕她被郭骁带走后,就再也见不到家中的儿女,见不到尚未归来的王爷。
一直因为抗拒而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这辈子第一次,宋嘉宁主动抱住了男人的腰,脑袋也乖顺地搭在他肩头,似有眷恋。她这样,轮到郭骁僵硬了身体,难以置信地看向怀里抢来的女人。
宋嘉宁后脑对他,声音轻似梦呓:“大哥,你可知道,去年你的死讯传到京城,祖母花白的头发,哭得全白了?”
郭骁心头猛缩。
“我没见过父亲哭,但他很少笑了,前年看着好像还是三十出头,去年下来,父亲明显老了,与茂哥儿说话时,说着说着父亲的眼神就变了,仿佛透过茂哥儿,看到了别的人。还有端慧,她搬去公主府了,自进去,便再也没有出过门……”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你走?”郭骁猛地握住她肩膀,逼她坐正,用泛红的眼睛盯着她:“安安,你变聪明了,知道我最怕听到什么,可你别忘了,我宁可让家人悲痛也要假死,全都是为了你!你说,我废了这么大的劲儿得到你,我可能回头吗?”
宋嘉宁脸白如纸,眼泪无声滚落。
郭骁却笑了,笑容狰狞,一字一字摧毁了她所有希望:“就算我死,也不会放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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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王府。
王妃郡主刚被歹人劫持走,双儿就将此事告知了岑嬷嬷,岑嬷嬷与她都是太夫人身边的老人,同来伺候王妃,双儿最信任的就是岑嬷嬷。岑嬷嬷是宫里出来的,经历的事情多,但这种大事也是第一次遭遇,当场吓得跌坐在椅子上,急得满头大汗,偏偏想不出一个办法。外面街上藏着契丹人,王府一有动静,对方就会放响箭,无异于王妃郡主的催命符……
而且,事情闹大了,王妃便是回来,名声也完了,谁不知道王妃生的国色天香?美人被掳,还能全身而退?
岑嬷嬷心急如焚,下意识觉得,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包括寿王府的一众奴仆。王妃身边的几个丫鬟都靠得住,至于前院……
岑嬷嬷只请了前院管事来商量,那可是王爷的心腹。
管事听闻,同样出了一身冷汗,略作镇定后,管事低声嘱咐道:“稍后我会安排暗卫,日落之后便出城追踪,再派人快马加鞭知会王爷,契丹人北上,必然会经过我大周边境,若速度够快,或许能赶在对方回辽前拦截。王府这边,暂时保密,只称王妃身体不适暂不见客,一切等王爷决断。”
岑嬷嬷看了眼国公府的方向:“夫人那边……”
管事摇头,声音坚定道:“一切等王爷决断。”
黄昏时分,二十几道人影悄然离开寿王府,再分别从四个城门离京。这是寿王府的暗卫,但暗卫也不是神,只有在王爷下达命令时,暗卫才会奉命行事。王爷王妃在内宅,他们总不能如影随形地盯着,窥探主子隐私。
夜幕降临,郭骁的马车停在了一处偏僻码头,下车前,郭骁展开一件斗篷,要为宋嘉宁披上:“外面冷。”
宋嘉宁躲开了,扭着头。
看着她倔强的侧脸,郭骁并不生气,能离她这么近,他已经很满足。
“你自己穿,不然我抱你上船。”将厚厚的斗篷塞到她怀里,郭骁摸摸她脑顶,先一步下了车。
宋嘉宁这才扫了眼车门。她不知道这是哪里,只能听到淙淙的流水声,宋嘉宁转身,悄悄挑开窗帘,窗外暮色四合,远处是旷野,前方,横亘着一条长河,哗哗的水声,为这寒冷的正月晚上更添寂寥。
“安安不出来,是等我进去接你?”
有人叩门,低声催促。
宋嘉宁抿唇,胡乱披上斗篷,刚穿好,门帘被郭骁挑开了。她下意识偏头,冷声问:“你要带我去何处?”
昏暗的马车,她瑟缩在角落,娇弱可怜最是动人。
看着那道他日思夜想的身影,郭骁情不自禁放柔了声音:“天府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