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1 / 2)

龙涎香静静燃烧, 康熙仰面躺在野外小驿简陋的炕床上, 梳头刘太监跪在脚踏上, 蘸了薄荷脑油轻轻地替皇帝按压太阳穴。

胤禛拿着简折进来, 静静地侍立在屋角。康熙蓦地坐起身来:“有消息了?”

“回皇阿玛, 泰安行宫确实已经戒严三天, 但是目前山东本省的绿营驻兵尚且没有收到任何调令, 旗兵接到的命令是原地待命。”

康熙挥退伺候的宫人,赤脚下炕一把夺过信纸,双手颤抖:“这个逆子!他到底要做什么?”

圣驾刚离开山东不久, 就接到小道消息说太子遇刺,随即以抓捕刺客为名,宣布行宫戒严。康熙立刻嗅出不对, 太子若果真受害, 理应第一时间通过官方渠道,向他这个皇父上书, 道明实情, 这样不声不响地把行宫封了, 是要做什么?

康熙即刻疑心他要反, 当即命令銮驾仪仗按原来的路线继续行进, 自己却带着几个心腹秘密折返山东。可是都三天过去了,山东的兵马仍旧没有丝毫动静。不动一兵一卒, 这造的是哪门子的反?

康熙百思不解,不由又怀疑自己冤枉了太子。万一胤礽这孩子是真的遇刺, 伤势严重, 以至于不能主事怎么办?他又惧又悔之下,不顾自己偶然风寒,抱病行进了三日,胤禛好劝歹劝,终于换得他在泰安不远处的一个小镇里暂居一日。

劝了皇帝,胤禛自己却是心急如焚,他没有康熙看太子那三尺厚的慈父滤镜,自然知道太子这回必反无疑。一旦他决定动手,十三留在泰安,要么选择跟他同流合污,要么就面临生命危险。

依现在的局势看来,不管哪条都是死路啊!

可是皇帝打死不信太子会反,更别说杀弟了。胤禛只得苦苦哀求:“皇阿玛,行宫内局势不明,您万万不能随意接近,不如让儿子先行一步为您探路。”

如果胤祥被迫一同行事,他先领兵进了行宫,还有个抹掉证据的机会。

康熙沉吟半天,飞快地拨弄着手上的念珠,还是斩钉截铁地说:“不必了,朕就不信,他敢弑父!”

胤禛见要强一辈子、不信神佛的皇阿玛,竟然拿着简报口里暗自念佛,在冰凉的地板上站了半天都没意识到自己忘了穿鞋。他心里一时又痛又寒。痛的是年逾五旬的老父,被他们这些不孝子孙逼到这个地步;寒的是,太子不管是反了,还是病了,都是占据了康熙全部注意力的那个人。

他可曾想过,十三弟什么也没做错,现在却生死未卜?胤禛看着父皇爬上皱纹的面孔,不可抑制地想道。

“阿嚏!”被念叨的胤祥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他混不在意地揉揉鼻子。索额图却因为站得太近,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他抹了一把脸,仍是忍怒道:“十三爷,别再执迷不悟了。这么多兄弟里,太子爷对您怎么样,您可是看在眼里的。金令交出来吧。”

康熙御驾刚离开山东,太子立刻宣布自己遇刺,以抓捕刺客为名,宣布行宫戒严。胤祥祭山回来,相当于就成了笼中之鸟。

因为他代天祭山,手里拿了康熙亲授的一枚“如朕亲临”的金令。太子想要调兵,这无疑是最方便的途径。岂料这枚至关重要的金令竟然在祭天仪式完成之后就不翼而飞。索额图这才纡尊降贵,缠了他数日。

胤祥仍是装糊涂:“中堂,金令是我弄丢的,日后皇阿玛回来,我会亲自向他老人家请罪,就不劳您老操心了。”

索额图咄咄逼人:“可是皇上不在,太子主管行营。这么重要的东西,您就不该对太子有所交代吗?”

胤祥突然掀翻了手边茶盅,立在炕上,居高临下俯视他:“你奉旨了还是奉诏了?谁给你的权利代表皇太子?”

索额图面皮抽搐不已。原本他们的计划是,留下年长老成的四阿哥。对方从,则多个人分担风险;不从则杀之,也少个竞争对手。与此同时派出死士暗杀康熙,以金令调集兵马,一旦康熙去世,就在灵前拥护太子登基。

没想到留下来的是无足轻重的十三阿哥。这下太子作茧自缚,拿不到金令,就控制不了山东的形势;派出死士,又怕万一康熙驾崩,叫近在咫尺的四阿哥捡了便宜。

事情就这样拖延下来,行宫不明不白地戒严了几天,却没了下文。

索额图费了不知多少口舌才说服皇太子。原以为赌上全家性命,拼一个富贵前程,成则万古流芳,败了也心甘情愿,没想到最后落得这样一个进退不得的地步。他几度想对胤祥动刑,太子犹豫畏缩;想派出死士,先杀了康熙再说,太子又连呼不敢。

“哈哈哈,”胤祥贴近索额图耳边轻声笑道,“造反,能造成你们这个模样,纵观史册,也是真他妈的闻所未闻!”

“混账!”索额图面皮剧烈抖动,目眦欲裂,气急之下竟然抡圆了胳膊给了他一巴掌。

胤祥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扬声高喊:“胤礽!纵容奴才欺压兄弟,你到底是爱新觉罗家的太子,还是他索额图家的太子?你出来!”

索额图更是气得扬言要杀他,周围侍卫拔剑将他们团团围住,却无一人敢动手——便是当年的英亲王阿济格夺爵圈禁,也没人敢杀皇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