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泱眼底爆发出精光,心里狂热起来,然而紧接着他就犹豫起来。
金鹰睥睨他:“怎的?本官要定还有问题?”
“这……”这笔买卖,云泱自然是想成的,可唯有他才知道,明年云家能不能织出月华锦那还是未知,起先那样信誓旦旦,不过是先行稳住今个来竞买的主顾罢了,可面对金鹰,他哪里还敢忽悠。
姜琴娘一见他神色,心头就有数了,她冷笑一声开口道:“回大人,月华锦乃是民妇夫家苏家独有,今个锦绣坊竞卖的这几匹,并不是云家织造的,而是云四爷从他人手里买来的。”
她在“买”字上家中口吻,其中意味不用多说,众人也心知肚明。
云泱低头应道:“是,正如苏大夫人所说,不瞒大人,草民云家暂时织造不出月华锦。”
“哦?”流光粲然的金面将金鹰所有的表情遮掩住,没谁看得清,他似乎想了想,偏头看向姜琴娘:“只有你家能织?”
姜琴娘点头:“是,这等事,民妇不敢有半点隐瞒。”
“如此,”金鹰勾了勾嘴角,“本官代陛下同你家定个二十匹明年的新锦。”
说着,他在袖子里一掏,摸出个两指宽的红漆木令来,那令不长,也就手指长短,上头用黑色的墨迹篆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
“这是金鹰令,明年锦出来,你带上此令一并送到京城府尹,自然会有人给你结算银两。”金鹰语气平淡,仿佛这等小事不足挂齿。
姜琴娘神色一凛,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恭恭敬敬地接过金鹰令:“明年,民妇定然送最上乘的锦缎进京。”
金鹰点了点头,他环视一圈,特别是在云泱身上顿了顿目光:“本官亲自送出的金鹰令,唯尔可用,谁若想巧取豪夺,欺上瞒下,就等着抄家灭族!”
听闻这话,云泱身躯一震,赶紧低头,熄了心头刚才起的小心思。
姜琴娘慎之又慎的将金鹰令收好:“大人放心,民妇会妥善保管此令。”
金鹰冷淡应了声,他忽然问云泱:“你云家又有何锦?”
云泱心头一喜:“回大人,草民云家今年新织成了云霞锦,准备七月用来甄选御品之用。”
说完这话,他朝王管事挥手,管事机灵的双手奉上云霞锦。
所谓云霞锦,自然是色彩艳丽如云霞,层峦叠嶂,那颜色也是层层递进,或从云白到天蓝,亦或从金橙到透红。
那等瑰丽,仿佛仲夏时节,傍晚时分金乌西坠,云蒸霞蔚,暮光氤氲之景。
若说月华锦是集朗月清辉于一身的缥缈,那云霞锦便是昼日暮色最后一点粲然不肯将熄的艳霞。
一个清冷霜华,一个明艳无双。
姜琴娘不曾这样近的仔细看过云霞锦,此时她心头才生出强烈的危机感来,云家以后有了云霞锦,可谓如虎添翼,那苏家除却一个多年不曾改良过的月华锦,又能拿什么抗衡?
金鹰伸手摸了摸,锦缎入手顺滑,垂坠有形,然似乎比月华锦稍厚一些。
云泱笑意达眼底:“这便是云霞锦,取自云蒸霞蔚之意,大人您看如何?”
金鹰没时候喜欢也没说不喜欢,只道了句:“尚可。”
云泱眸光微动:“那不若明年,草民也送一些?”
金鹰看他一眼:“再有十来日,京中就有命官过
来甄选御品,你既已准备好,那便依着从前安排,送去甄选便是,若是甄选上了,自然会有内府的人过来采买。”
云泱一愣,这话里头的意思便是拒绝了?
他看了看姜琴娘:“可……”
“嗯?”金鹰威仪不凡,“你有何异议?”
云泱反应过来,连忙说:“没有,草民没异议。”
金鹰似乎只是闲逛,他摆手往外走:“你们继续,本官还有其他要事。”
“恭送大人。”一众人又行礼,将金鹰送了出去。
见那玄色身影彻底消失在刺眼的日光中,众人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呵!”一声娇娇笑声蓦地响起,在安静的大堂里头回荡,所有人都听见了。
众人看向声源处,原是姜琴娘以袖掩唇,眉眼迤逦的在笑。
圆圆的黑眸弯着,恍若童颜的嫩脸娇艳软甜,在她身上,既有女人的媚色,又有仿佛幼齿少女才有的天真。
这种奇异的矛盾的气质,糅杂在一块,就成让人见之不忘的魅惑,一笑一颦都勾的人心痒难耐,恨不能按着她红绫被象牙床的放肆作弄一回。
云泱眯眼:“苏大夫人是在笑甚?”
姜琴娘眼波流转,宛如秋水薄暮:“金鹰大人瞧得上我苏家月华锦,我高兴。”
她扬着小下巴,一脸的明媚生辉。
云泱冷笑:“我倒要看看你能笑到几时。”
姜琴娘半点都不恼,她看了全高台上还没竞卖完的月华锦,扬袖大度的道:“这个就不劳云四爷操心了,今年这几匹旧锦,我苏家就大方的赏你了,随你怎么卖。”
说完这话,她又看了圈周遭:“明年我苏家月华锦吃紧,我姜氏还是那话,今日竞买了云家这几匹的,他年抱歉了。”
话毕,她冷着脸,穿过人群,挟裹香风的大步离去。
苏三爷苏武跟着起身,路过云泱面前之时重重地冷哼了声:“我家的月华锦,那是要供给宫里贵人的。”
见云泱表情不善,苏武心头痛快极了,他洋洋得意,昂首挺胸的在姜琴娘之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