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霮对欧阳昱的态度,从敬畏崇拜、到幻灭茫然,现如今已经能很习惯地视若无睹了,“将军,这样看起来稳重一些。”
欧阳昱嗤笑一声,“稳重?你才十几岁,留了胡子,那些人也只会说你强装大人。而且你这把胡子一遮,我都快想不起来你原来是个什么样子了。”
李霮心道,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不然哪天要是不小心碰上外放的京官,岂不是自讨麻烦。“陆先生留胡子就很好看,我也想留一把那样的胡子。”
欧阳昱梗了一下,不对啊,他都被这小子给套进去了,“我家泰山大人留不留胡子,都是风流倜傥,关键是看脸,脸好看才最重要。”
李霮嘀咕,“我脸长得也不差啊。”
欧阳昱顿时无言,愣了一会,才转头跟顾淮安说道,“这小子何时变得如此善于自我夸赞了?”
顾淮安唏嘘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这不是在您身边待久了嘛,都这样。”
欧阳昱瞪他,可惜顾淮安根本不怕他,完全的视若无睹,反而转到了另一个话题,“将军,听说你好事又近了。”
“什么好事?”欧阳昱脑子里转了一圈,没发现最近有什么“好事”。
“兴州的黄季隆的长女,据说国色天香,才艺双绝,是陇西第一美人,李明卓数次求亲,美人都没点头。听说这次黄季隆肯弃暗投明,也是跟将军您约好了要成为一家人。所以才偷偷打开城门,让我们长驱直入。”
欧阳昱闻言大惊,立刻坐直腰板,“哪个王八羔子在老子背后造谣?”这要是让陆琅琅知道了,这小丫头还不得连夜赶过来把他削成人棍?话说,他都一年没见到那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了,临行前还特地嘱咐她有空写信,如今春夏秋冬都轮了一遍了,那小丫头片子别说写信了,连朵花儿都没捎给他。
欧阳昱有些忧郁地仰望车顶,“这谣言要是让她知道了,你们说她会怎么样?”
李霮回想了一下陆琅琅的作风,很实诚地回答,“估计小六爷会把你装猪笼里沉了江,然后高兴的时候,再找一个。”
欧阳昱眸色一沉,杀气四溢,“再找一个,难不成你一直在排队?”
李霮骇笑,“将军,我喜欢贤良淑德的小娘子。”
欧阳昱更加不忿了,“我家琅琅哪里不贤良淑德了?”
李霮闭了嘴,他不跟这两口子说话!
顾怀安憋笑到脸都快抽筋了。
欧阳昱见李霮不接茬,有点无聊,“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她要是听到这个留言,怎么也得跑到兴州来才能砍人吧。”
顾怀安就知道他要挖坑自己作死,果然。
“淮安,那些谣言不用管,让他们继续传,留着给琅琅过来亲自收拾。”欧阳昱一拍大腿,疼得脸上一抽。
顾怀安挑眉,“你就不怕小六爷过来把你一起收拾了。”
欧阳昱下巴一抬,一副高傲冷漠的样子,“这谣言是我传的吗?不是吧!这女人是我去招惹的吗?不是吧!清者自清,你们得有慧眼。从今日开始,你俩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回头琅琅来了,你俩就是我的人证。”
李霮伸手扶额,“将军啊,仪态呀仪态!”
欧阳昱斜眼睨他,“我的仪态哪里有问题?”
李霮看了看他那一脸高深莫测的皮囊表象,再次告诫自己,不要跟这两口子说话!会堵死人的!
马车很快到了梁王府邸,这栋气势恢宏的建筑,如今已经尽是欧阳昱的守军。但是他自己除了攻进兴州的时候,进来转了一圈,这几天也没有再来过。
如今,那些对梁王倒戈相向的官员们居然把宴席设在了梁王的大殿上,这可就有点意思了。
欧阳昱一副行动不便的样子,让李霮和顾怀安一左一右地扶着他,下了马车。早有一顶四人抬轿在一旁等着了。欧阳昱神色淡淡的,也未推辞,爽快地坐了上去。
软轿行至殿门,已有小黄门尖声唱道,“镇国大将军到~”
已经在殿中等候的兴州官员纷纷从席间站起,躬身问安,“见过欧阳将军。”
抬轿的众人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径直向里走去。
欧阳昱心中冷笑,开口道,“停轿。”
抬轿的人微一迟疑,还是停下了脚步,落了软轿。
欧阳昱扶着顾怀安的手臂,站了起来,“见过各位大人,在下有伤在身,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各位大人海涵。”
黄季隆忙从首席处赶了过来,“欧阳将军,何必如此多礼,还请坐入轿中,让他们抬着就是。”
欧阳昱正色,“此处乃是梁王大殿,梁王虽说有悖逆之举,但圣上仍未发落,终是皇家血脉,我等岂可失礼。来,淮安,扶我过去。”
黄季隆连连夸赞,“将军为朝廷立下汗马勋劳,还如此忠心耿耿,实在是我等之楷模。”
欧阳昱朝他打量了一下,这人已经四十开外,有些微胖,方形脸,倒是一团和气,可是双眼看人,目光有些微的飘忽,很明显是心思太多的那种。
欧阳昱抱拳,“黄大人太客气了,黄大人深明大义,为兴州归顺立下大功,来日陇西拨乱反正,还要仰仗黄大人和诸位大人出力。”
黄季隆呵呵笑,伸手引路,“欧阳将军请上坐。”
“黄大人请。”欧阳昱很客气地请他先行,然后自己弃轿不用,扶着顾怀安的手臂,慢慢往前走去。
殿中众人,心中各有心思,很多人都没想到,欧阳昱立下这样的泼天功劳,居然还如此恪守礼仪,没有丝毫的得意忘形之色,还真是一点话柄都不给人留。
第63章 美人 - 2
梁王的宫殿修建的美轮美奂,在他全盛之时,有不夜宫的美名。可惜昔日红烛高照的宫殿如今已经一片昏暗,只有那前殿和相邻的一些宫室还灯火通明。
前殿里的歌舞和弦乐并不如何喧哗,却在这空寂的宫廷中传出了老远。
一些没有跟随梁王逃出的宫人,老老实实地待在了自己的房内,不管是否有睡意,都躺在自己的床上,努力地竖起耳朵听着那隐隐约约的声音,就像努力地想要看清自己飘忽不定的前程和命运。其实这些人都明白,如今能留下一条命来,还是要感激此刻坐在大殿中的那位年轻将军的,否则,在破城之日,他就是杀个血流成河,又有谁能为他们说上一句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