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张氏则沉着脸站在旁边,神情肃穆。
杨妡立刻就感受到了不同以往的沉闷气氛,笑了笑,正想开口,便听张氏喝道:“跪下!”
杨妡不知所以,看眼张氏又看眼杨远桥,什么也没问,听话地跪了下去。
张氏脸色缓了缓,声音却仍旧严厉,“妡儿,你是怎么学的规矩,父亲与兄长在说正事,哪里有你插嘴的余地?在二房院,或许我会容你放纵,要是到了别处呢,长辈正说着话,你中间插一句,别人岂不笑话杨家姑娘没有礼数?或许引出祸端也未可知……这个毛病得改,必须改!”
“是!”杨妡立刻应了,又转向杨远桥,“女儿知错,请爹爹责罚!”
杨远桥沉吟一下,温声道:“妡儿,你母亲说得在理……你有所不知,许多事情都是因无心之语而酿成大祸。你回去写五百个大字,明天我下衙回来过目。”
五百个大字并非容易之事,而且杨妡早晨要到松鹤院晨读,然后到得月阁学针线,能静下心写字的时间实在不多。
吃过晚饭回去,杨妡片刻不敢耽误,命令丫鬟们挑亮灯烛,铺纸研墨开始写,只写到亥正才撂笔,第二天寅初就起身,写了将近一个时辰,总算凑够了四百字。
在松鹤院晨读的时候还挺精神,可练习绣花的时候就有些撑不住,绣不了几针,上眼皮就自有主张地跟下眼皮粘到了一处。
吴庆家的为人极和善宽容,见状便道:“五姑娘夜里没睡好?这样没精打采的也记不住,先回去休息,等什么时候空了,我再给你补上这课。”
杨妡如得赦令,谢过她匆匆回到晴空阁,却是没打算睡,吩咐青菱要一盆冰凉的井水,再沏杯酽茶,重新提了笔再写。
正当她奋笔疾书的时候,魏家秦夫人却来到杨家,在二房院跟张氏说话。
两人本是旧识,各自成家后婆家来往又多,情分更比往日亲近,说话也随意。
不免就提到魏璟不打算秋试之事。
张氏叹道:“我家老爷数次称赞阿璟才学,原以为这次能进一步,倒是可惜了。”
“谁说不是?”秦夫人脸上现出几分愠色,“最近家里事情也太多了,先是回乡祭祖来回耽搁了大半个月,回京后天天挑灯看书,一看就到下半夜。本想熬这么十几日,把耽误的工夫补一补,等考试前好生休养几日,不说考个头几名,但中举还是很有把握的。没想到老三又病了,一天好几回地支使人请大夫,请了好几十个了也没治好,天天拿下人撒气不是打板子就是扇耳光子,都抬出去好几个了……府门口时时有人等着看热闹,你说这要闹出人命来,伯爷不也跟着受连累?所以阿璟就忙着前去调停,可按倒葫芦起来瓢,哪还有半分考试的心。”
自打去年,武定伯魏剑鸣就把家里俗务交了半数在魏璟手上,所以家中有事,头一个忙碌得就是魏璟。
张氏同情地说:“可不是,阿璟虽说年近十七,可没成家总还是个孩子,魏家三爷怎么就不能体谅些……对了,他生得什么病,很难治?”
秦夫人犹豫片刻,压低声音,“说是伤了子孙根,不能那啥了。”
张氏“啊”一声,惊讶地掩住嘴,“怎么可能?都这般年纪了,还能出这事?”
秦夫人瞥她一眼,鄙夷地道:“怎不可能?老三本来就不安分,房里事烂得跟臭水沟的污泥似的,隔三差五就叫唤着下人不够使,要添人。府里各处使唤的都有定例,他要加人就自个出银子……买回来都是八~九岁,十岁出头的小姑娘,隔不了几天,走路的姿势都变了。”
张氏愣一下,很快明白,红着脸怒骂道:“这个遭天谴的畜生,他怎么能下得去手?那害人玩意儿早就该断了,就是能治也别给他治。”
“谁说不是?要我干脆就不给他请郎中,自己作得孽自己受。说起来他这遭是碰上硬骨头了,总有贞烈女子不愿意被他糟蹋。也不知谁有那么大胆子,老三媳妇怕他怕得要命,定然是不敢的,要我知道是谁,先得敬她三杯。”秦夫人轻抿口茶,细细尝了,赞道:“是庐山云雾,清香甘甜,”再喝几口,放了茶盅续道:“老二早早死了我不太清楚,可回来这两个瞧着也不是善茬。大的那个也倒罢了,小的这个整天拉着个脸不见一丝笑,有天我往外院去正与他打个照面,天哪,小小年纪一双眼沉得跟三四十岁似的,看得我心头发毛。那个老贱人生养出来的孩子能有个好的?幸亏已经过世了,否则她一个老的带着好几个小的,岂不闹翻天?”
当初高姨娘依仗先伯爷的宠爱隔三差五跟毛氏斗法,闹腾得家里乌烟瘴气,走得近的亲戚都清楚。张氏也略有耳闻,不由叹道:“嫡庶向来难融洽,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你呀,多生两个儿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