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那一声“愿意”之后,裴懿便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他一点都不急着将沈嘉禾吃干抹净了,他更愿意与他相拥着低声絮语,缱绻温存。他感到不可思议,但这就是他此时此刻最真实的想法,他只是遵从本心罢了。灵魂的依偎和肉体的交合,他此刻更喜欢前者。
说着说着,沈嘉禾竟睡着了。
他觉得过段时间再提叶嘉泽的事似乎更稳妥些,免得裴懿以为他故技重施,若是惹火了他,反倒适得其反。
裴懿却毫无睡意。
他安静地盯着沈嘉禾的睡颜,一直到天亮,然后精神奕奕地起床去上朝。
*
沈嘉禾醒来时,辰时已过半。
起床洗漱,同念念一起用早饭。
饭后,念念去上课。
他上午学文,老师便是裴懿以前的老师傅先生,下午学武,老师依旧是景吾。
虽然念念同裴懿一样喜武厌文,但书还是要读的,总不能长大了连大字都不识一个,教人嘲笑了去。
沈嘉禾无事可做,忽然想起之前在太子府时常去的那座藏书阁,便打算去找几本书来打发时间。
却没想到,竟在藏书阁中遇到了沈落玉。
沈落玉微笑着招呼道:“好久不见。”
沈嘉禾便也道了句“好久不见”,然后道:“有空么?坐下聊聊。”
沈落玉道:“我现在最有的便是空闲了。”
二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十分舒适。
想要聊聊的人是沈嘉禾,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斟酌片刻,他平声道:“太子殿下同我说,他打算纳你为妃。”
沈落玉道:“我原本只是想求一个侍妾的名分,却没想到,太子殿下竟许我侧妃之位。我虽不知道他为何要如此做,但既然他肯给我便敢要。”
沈嘉禾? 道:“你就不怕他利用你?”
沈落玉微微一笑,道:“我应该感到高兴,自己还有被利用的价值。”
沈嘉禾沉默片刻,道:“你想从太子那里得到什么?”
“很简单,四个字便可概括:荣华富贵。”沈落玉顿了顿,道:“你应当还记得踏雪吧?”
沈嘉禾一怔,心中隐痛,道:“记得。”
沈落玉道:“当初,踏雪在来浔阳的路上生了病,王妃却只担心误了参加万寿节的日子,连停船给她请个大夫都不愿,只让她苦苦挨着,谁知还未挨到浔阳她便病死了。病死之后呢?随便找个小厮就将她给葬了,连个葬礼都没有。后来我听下人们说,那名小厮为了昧下几两银子的丧葬费,将踏雪的尸首往乱葬岗一扔便了事了。”
听到此处,沈嘉禾惊道:“此话当真?”
沈落玉道:“一字不假。”
沈嘉禾悲愤交加,说不出一个字来。
沈落玉径自道:“我不想像踏雪一样,一辈子为奴为婢,被人蔑视和轻贱,到最后惨死他乡。我要拼尽全力向上爬,我要活出个人样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这便是我想从太子那里得到的。”
沈嘉禾却还沉浸在踏雪的事里,他沉声问:“你还记得那个将踏雪丢在乱葬岗的小厮是谁么?”
沈落玉回想片刻,道:“我并未见过他,只隐约听人提过一句,他的名字好像叫田福。”
“田福……我记住了。”沈嘉禾起身,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先走了。”
离开藏书阁,沈嘉禾立刻找到丁鹏——原来的王府总管,现在的太子府掌事。
“丁掌事,”沈嘉禾问:“府中可有一个叫田福的小厮?”
丁鹏对府中人事了如指掌,略一思索,便道:“没有叫田福的,倒有一个叫田富的。”
沈嘉禾料想是沈落玉听岔了,于是道:“可否将他叫来?我有事要问他。”
丁鹏即刻去办,不多时,那个名叫田富的小厮便被带到了沈嘉禾跟前。
沈嘉禾沉声道:“我且问你,去岁万寿节前夕,你是否曾听从当今皇后差遣,埋葬一个婢女?”
田富战战兢兢道:“确、确有此事。”
沈嘉禾道:“你将她葬在了何处?”
田富转了转眼珠,吞吞吐吐道:“我将她葬、葬在了……那个……我记性不好,不、不记得了。”
丁鹏怒道:“再不老实交代,我便扒了你的皮!”
田富吓得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道:“我将她丢在了城西的乱、乱葬岗里!”
丁鹏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骂道:“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丁鹏还要再打,沈嘉禾忙拉住他,对抱头蜷在地上的田富道:“你现在便带我去那个乱葬岗,找到你抛尸的地方。”
田富急忙连声应是。
田富领路,沈嘉禾带上翳风随行,往浔阳城西的乱葬岗去了。
乱葬岗在一片树林深处,就是一个大土坑,坑中生满杂草,草下是皑皑白骨,还有几具正在腐烂的尸体,蛆虫爬得到处都是,强烈的尸臭味熏得人无法呼吸,又见几条野狗游荡其间,低头啃咬着尸体上的腐肉。
一想到踏雪的尸身被丢在这里,受风吹雨打,被野狗撕咬,沈嘉禾便心痛如绞,恨不得将那田富一刀杀了丢在这乱葬岗里。但这样做除了再造出一个孤魂野鬼来别无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