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素鸢思前想后,总觉得这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儿。她知道年羹尧最后因为太过嚣张跋扈,一是招了胤禛的忌,二是中了某些人下的套儿,最后落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可她如今除了提醒年羹尧戒骄戒躁、莫要轻信他人之外,什么法子也使不出来。
身为女子,处于深宫之中,实在是太过掣肘了。
宫妃们在窃窃私语。
昨天夜里,西六宫的动静实在闹得太大了;即便没有传到养心殿去,也早已在各宫妃嫔、宫女中悄悄传开。议论得最多的,自然是熹妃撞了鬼。
到后来,却是说什么的都有。有说熹妃蒙先帝先后传诏的、有说熹妃因雨天路滑摔倒的,更有甚者,说熹妃半夜里在西六宫偷人的……年素鸢听见这番说辞,忍不住在脑中勾勒了一幅场景,熹妃与某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纠缠在一处,而胤禛恰好闯了进来……
这可真是个不错的法子呢。♀修罗武神
他日若得了闲,倒是可以试上一试。
年素鸢瞥了熹妃一眼,发现熹妃的脸色又青又绿,真真是好看得紧。
看样子,今天夜里,宫中又要少几个乱嚼舌根子的宫女了。
法事已近尾声。
大和尚们齐声念诵着长长的经文,祷祝太后往生。
胤禛已向太后上了尊号,曰“仁寿”。只等景陵修完,便与先帝、诸位先后一同下葬。
诸妃嫔、皇子、宗室齐齐致哀。
事终人散。
皇后与熹妃回了东六宫,年素鸢则往西六宫走去。柔嘉依依不舍地牵着怡王妃的衣角,泪眼汪汪地望着她。怡王妃心有不忍,将目光投向了年素鸢。年素鸢望望她,又望望远去的皇后,有些为难。
柔嘉撅起小嘴,吧嗒吧嗒地跑到怡亲王身边,牵着他的袍角撒娇。
怡亲王弯下腰,揉揉她的头,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柔嘉又是一嘟嘴,撇过头去,不理他,两只小手却依旧牵着他的袍角不放。怡亲王有些尴尬,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自家王妃。
怡王妃走到年素鸢身边,低声说道:“贵妃娘娘,四公主执意要回怡王府住上些时日,您看……”
年素鸢心思急转。
她不能出宫,但怡亲王能。
柔嘉是怡亲王、怡王妃的心尖子,今夜放柔嘉回去,她顶多挨一顿骂,或是挨一顿打,可怡亲王、怡王妃或许会念着她的好,在关键时刻拉她哥哥一把。
“本宫明白。”年素鸢含笑点了点头,“就让她回去小住些时日罢。(公孙婉娘)若是皇上问起,自有本宫担着。”
怡王妃惊讶不已。
良久之后,怡王妃才朝年素鸢深深一福,牵着柔嘉走了。怡亲王理了理被女儿揉皱的袍角,向年素鸢打了个千儿,表示谢意。
“祥弟留步。”
胤禛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又急匆匆地吩咐道:“你叫上允禄、允礼,一块儿去养心殿,朕有话同你们说。对了,把张廷玉也叫上。诺敏与阿灵阿的事情暂且放一放,三阿哥……”
胤禛走得急,说话的声音又低,年素鸢只听清了半句。她暗自猜想着,是不是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是猜想,而不是肯定。
上一世福沛夭折了、柔嘉被皇后收养了,而这一世,他们却都好好地留在翊坤宫里;
上一世,太后是在五月去的,而这一世却是在七月;
上一世,因连续半年哭灵而小产的她,在此时已是疾病缠身,如今她却是气色红润,没有丝毫病态。
她只能大致猜测出,近日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至于发生了什么,又有什么变数,她却是半点也推断不出来。
“你说什么?!”
胤禛的咆哮声远远传来,明显又惊又怒。年素鸢抬眼望去,怡亲王跪在一边,低声说着什么,随后又重重地向他叩了个头。胤禛一拂袖子,狠狠骂道:“圈禁弘昌?亏你想得出来!照这么说,朕是不是该把弘时也一快儿圈禁了?!”
弘昌是怡亲王的庶长子,素来与弘时交好。两人经常凑在一块儿捣鼓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为此不知挨了多少次骂。
怡亲王摇了摇头,又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胤禛气急,颇有些口不择言:“好、好、好,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当朕是外人么!弘时是这样,连你也……好好好,朕明日,不,即刻就拟旨,让弘时去做老八的儿子!你若致意要圈了弘昌,那也是你怡亲王府里的事情,朕管不着!”
胤禛此语有如晴天霹雳,直教年素鸢呆愣了好久。
胤禛要出继弘时为廉亲王嗣子?
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么?!
半晌之后,年素鸢才回过神来,匆匆离开。这种要命的事情,真真是半点也听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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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翊坤宫。
静鞭劈劈啪啪地响了三下,年素鸢带着满宫的宫女们在门口跪迎。胤禛从她身边经过,只漠然地说了一声:“起吧。”
年素鸢心头一紧。
很明显,胤禛今夜的情绪不高,她也需得陪着十二分小心才是。
“朕今儿个是来看看福惠、福沛的。”胤禛随意起了个话头。
年素鸢笑着称是,命乳母将两个孩子抱了出来。胤禛也不问柔嘉去了哪里,只是心烦意乱地逗弄着两个孩子。福惠胆子大,直接抱着胤禛的小腿肚,仰起一张肉鼓鼓的小脸,认真地说道:“皇父,我今日会背《三字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