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小就认识。
但为什么她四年级才开始喜欢他?
很简单, 因为之前年纪太小不懂爱。
当她感受到,理解到之后,她第一时间就给严齐送上了一封青涩又真诚的情书。
并附上一句话:“严齐哥哥, 我喜欢你。”
严齐大她一岁, 也不过就是个小学生。
看她一脸认真, 他却斜靠在墙壁上,回答得很随意:“我不喜欢你。”
喻宁承认自己有被打击到,一般来说, 这种拒绝来个三次,最多三次。别的女生早就知难而退了。
但她不一样。
她永远无法远离严齐,无法忽略严齐, 也就无法放弃严齐。
严家和喻家两家离的很近, 严家夫人时不时就要带着严齐来拜访。
每次严齐都很不情愿, 把鸭舌帽向下一压, 一句话不说。
喻宁却很欢喜,坐在沙发的一脚,一次又一次偷看他。
严齐妈妈很喜欢她,因此她还多了许多特权。
可以去严齐家写作业,可以去严齐家吃饭。只要她提出要约严齐出去玩, 他当着家人面永远无法拒绝。
看到他不得不乖乖跟着自己出门的样子,喻宁也不忍心, 但心里还是爽的。
那时候她最喜欢拖着严齐去市图书馆, 抱着一本书从早看到晚。
然后叫醒睡得昏天地暗的严齐,一起吃着冰淇淋回家。
冰淇淋是香草味, 清凉香甜。
舌尖轻轻舔一口, 迅速在嘴里化开。就像喻宁走在严齐身边时的心情。
她咬了口冰淇淋, 对着他笑:“据说今晚会出现狮子座流星, 我们一起看吧?”
严齐懒懒回应:“不——要——”
她被拒绝惯了,没往心里去,隔了会又问:“如果看到流星可以许愿,你想许个什么愿望啊?”
“我已经想好我的愿望了,不过说出来是不是就不灵了?”
喻宁嘿嘿一笑,如果亲眼看到流星,她一定会许愿,以后要成为严齐的新娘。
她还在暗自窃喜。
严齐垂着眼扫过来,扯扯唇角:“许愿你离我远一点。”
喻宁笑容僵在嘴边,后知后觉开始迅速向下耷拉。
大部分时间里表现的不在意,不代表真的不在意。
在她虔诚许愿的时候,他的愿望却全然相反,说不伤心是假的。
喻宁闷声闷气道:“你怎么这样说啊……”
严齐也明显愣了愣。
他没说话,她也垂着头没再说话。
冰淇淋还拿在手中,外圈化掉正在缓慢向下流。
严齐有些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又拉起喻宁的胳膊:“走吧,带你去玩。”
喻宁没反应过来,严齐已经带她坐上了车。
她吃掉最后一口冰淇淋,把头凑过去问:“你要带我去哪啊?”
她好像自带丝丝甜味,在空气中疯狂窜动。
稍一靠近,便能让人轻易嗅到。
严齐略有些烦躁地把头侧过去,随口道:“问那么多?不去你就自己回家。”
“我去!”
喻宁笑着想,这还是他第一次带自己出去玩呢。
然后喻宁一脸天真的跟着严齐去网吧,被呛到直流眼泪。去台球厅,无聊到打瞌睡。去电玩城,被吵到灵魂出窍。
品学兼优的学神喻宁晃晃头,努力着融入到他的世界。
结果进到恐怖射击游戏的屋子里,直接被吓哭。
这下玩都没法玩了。
喻宁哭唧唧跟在严齐身后,他看起来明显比来之前更烦躁。
她觉得这样哭鼻子是不美观的,于是强行憋回了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委委屈屈开口:“严齐,你会不会觉得这样的我很麻烦啊?”
严齐把叼着的半颗烟随手捻灭,丢进垃圾桶里,头也没回:“会。”
被这样一说,喻宁刚憋下去的眼泪又有涌上来的冲动。
下一刻,严齐回身,不由分说把刚从娃娃机钓上来的皮卡丘往她怀里一塞:“回家。”
严齐素来喜欢开玩笑,逗她玩。
但是总会阶段性烦躁,就像此刻。
明明做了件柔软的事,嘴上却冷言冷语:“以后别跟我出来玩。”
嘴硬心软的特质,她经历几次就摸透了。
她很清楚他哪一次拒绝是真的拒绝,哪一次是还可以迂回。
比如樱桃小丸子,严齐说了一万次不去,最终还是陪她去了。
喻宁笑嘻嘻的进去,又哭唧唧地出来。
尤其看到安德烈和小丸子告别时,她简直哭到不能自理。
严齐无奈地瞥她一眼,把纸塞过去,还附带一句:“这也能哭?幼稚……”
喻宁吸吸鼻子:“可是真的很感人嘛!”
这是美少女学神喻宁的第二个秘密。
表面看起来很酷,但当着严齐面前时,永远是个幼稚鬼。
从小到大,她只在家人和严齐面前哭。
按她的说法,大部分时间里,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只有冷静下来,把击垮自己的事一件一件解决,才不会被别人看笑话。
但,你可以软弱。
只不过你所有柔软的一面都要展露给喜欢的人才对。
所以喻宁在电影院哭完之后,面对着小艾和班上其他同学讨论小丸子剧情时,只冷冷地笑了声:“幼稚。”
小艾闻言,几步走到喻宁身边,坐下。
一低头,发现她还在看昨天的试卷,由衷感慨,学神就是学神,果然不是凡人。
她也真的很好奇:“喻宁,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原本喻宁想说,没有,这样不够酷。
但转念一想,喜欢严齐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有啊。”
“啊?!谁啊?”
“谁能被你喜欢!快说说。”
“一个足够出色的人。他高智商,高颜值,为人懂礼貌,待人又温柔。简直品学兼优,挑不出一丁点的毛病。”
“哇,这么优秀,到底是谁啊?”
喻宁收起卷子,微微一笑:“严齐。”
小艾:“……”
一中没人不知道喻宁,二中没人不知道严齐。
高颜值,这点无可厚非,毕竟追求他的人也可以组好几个足球队。
高智商?是挺高的,据说去游戏厅赌币就没输过。
为人懂礼貌?待人又温柔?校外打架斗殴,一脚踢飞一个算不算?
品学兼优?缺课少则一天,多则一星期。考试交白卷,绯闻女友满天飞……这如果叫品学兼优的话……
小艾将手背贴在喻宁头上,温度正常。
可咱就算情人眼里出西施,也得有个度不是?
这已经完全是颠倒黑白的程度了。
“是二中的严齐?”
“当然。”
小艾失语,她觉得,自己到底是个凡人。
神仙的世界,她摸不透。
—
喻宁看了好几天,都没看出扣分项在哪。
当天晚上,刚吃过晚饭,她便进了卧室的阳台。
两家虽是独栋别墅,好在离得近。
严齐特别喜欢闲暇时,躺在露天阳台的躺椅上。
有时候小憩,有时候发呆。
喻宁发现后,也在阳台搬了张椅子。
几乎每天都坐在这里等他。
无论严寒酷暑,风雨无阻。
有时候他们一起感受秋风,有时候他们一起听雨。
喻宁觉得很浪漫,她喜欢拉着他讲心里话,虽然每当她开口,严齐都会直接戴上耳机。
……
但不妨碍她继续说,他们还是同一时间出现在阳台上。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喻宁等了两个多小时也没把严齐等出来。
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
她思前想后,带着卷子出了门。
敲开严齐家的大门,严齐妈表示很欢迎。
她拉起喻宁的手,直接往楼上塞:“严齐在卧室学习呢。”
喻宁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就已经出现在严齐卧室门外。
“咳——”
她紧张地捏住卷子,清了清嗓子,这才轻轻敲门:“严齐,是我。”
门里没人应。
喻宁又耐着性子敲了会,还是没人理。
除了不想理她,也有可能是死了,想到这,她干脆推开了门。
卧室内没开灯。
唯一的光源便是书桌上那盏暖黄色的台灯。
而严齐,正趴在桌上,睡着了。
喻宁放轻步子,小心翼翼朝他靠近。
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静静观望了起来。
要叫醒他?还是让他继续睡?
在静谧的房间中,她选择了后者。
严齐只露了半张脸,黑发乖顺地撇到一旁去。
睫毛仿佛镀了一层光晕,这个角度看过去格外精致。
喻宁撑着下巴,目光由他的喉结一路至上,看上来,再看下去。
受了蛊惑般,不厌其烦。
他可真好看啊,从第一眼见他就感受到了,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鼻子又高又挺,连嘴唇都薄的恰到好处。
喻宁看着看着,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亲他一下,不会被发现吧?
还没犹豫,也没纠结。她人就凑了上去。
嗯……就亲一下,亲脸就好。
就当做是,喜欢他这么多年的一个小小的福利好了。
反正,相处下来,他应该也多多少少有点喜欢自己……吧?
喻宁站起身,俯身,嘟起嘴巴。
眼看着就就要亲上严齐的脸了,这时候他却忽然睁开了眼。
一双上挑的桃花眼,黑白分明。
对视的那一刻,喻宁吓得瞬间弹开,后退时还不小心被椅子绊了下。
严齐伸手拉住她手腕,轻轻向前一带,才将她稳住。
他懒懒地掀了掀眼皮,松开手,问她:“你在这干嘛?”
喻宁心如擂鼓,面红耳赤,说话都在结巴:“我我我来找你问,问一道题!”
“问题?”严齐嗤笑一声:“你不是学神?学神用得着来问我?”
“啊啊啊,这道题我看了好几天了,真的不会。”
严齐勾了勾唇角,单手撑着半张脸颊,侧头朝她看去。
那双眼总是多情,声音也带着某种诱人上扬的尾音:“是想偷亲我的吧,嗯?”
“我没有!我不是!”
喻宁红的像个番茄,站在原地慌乱了好一阵。她抖开卷子,继续结巴:“真真,真的,就是这这这道!”
严齐看她一脸紧张,口不择言,低声笑出来:“好了,不逗你了。”
他朝她伸手:“拿来吧。”
喻宁:“啊?”
“不是讲题吗?”
“哦哦哦!”
喻宁老老实实摊开试卷。
严齐扫了一眼,问:“哪里不懂?”
“这!”喻宁指着最后一道大题:“这两分扣在哪里啊?”
困扰了她两三天的问题,严齐只不过用五分钟就帮她解答了。
这是喻宁的第三个秘密,不过是关于严齐的。
他非常聪明,比她更甚。
打架斗殴逃课交白卷,只不过是他想做罢了。
从小到大,只要是她不会的题拿到他面前,不出十分钟一定会有答案。
严齐从头到尾帮她整理了一遍解题步骤。
“你用的这个方法只是一种,我现在给你写另一种,你记好,下次考试可以用。”
他在专注做某一件事时特别帅!
专注抽烟,专注听歌,专注打游戏,专注讲题。
也许是桌前的台灯太过柔和,喻宁歪着头看他,就这样出了神。
室内周围都是暗的,唯有两人这里散发出点点光亮。
像点缀黑夜的一轮明月。
而很多时候,夜色最能醉人。
“听懂了吗?”
严齐一转头,才发现喻宁一直在盯着他的脸看。
他扬了扬眉梢:“我脸上有题?看这么专注?”
喻宁却眨眨眼,忽然道:“严齐,狮子座流星雨那天,我虽然没看到流星,但我许了个愿。我希望,你也会喜欢我。”
“也不知道我的愿望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所以……”
她顿了顿:“所以我是想问,将来的某一天,你会不会喜欢我啊?”
严齐愣了半晌,回过神来,用笔敲了敲桌面:“你一天不能想点有用的事?”
“会不会嘛?”
“不会。”
虽然早就猜到他的答案,可是亲耳听到还是难免伤心。
喻宁垂下头,一脸失落:“为什么啊……”
严齐别开眼:“没有为什么。”
—
心目中的学神会喜欢不良生。
小艾越想越觉得离谱,第二天还是忍不住凑到喻宁桌前问:“所以你跟严齐现在是恋爱关系?”
喻宁状态明显有些差,随口回应:“没有。”
“为什么?你这么出色,他难道……”
喻宁合上厚厚的英语词典,要她怎么说?追了这么多年都没追上?
就在昨晚再次被拒绝?
这么丢脸的事她才不可能说出来:“因为我还没表白。”
“为什么不表白啊?”
“因为我现在以学习为重。”
“可是你不说他怎么知道呢?万一哪一天,他跟别人在一起了怎么办?”
“才不会。”
小艾:“?”
“这么笃定?”
“当然。”
这还是喻宁被拒无数次,缠着严齐答应的。
在喜欢上她之前,绝对,绝对不可以喜欢别人。
更不能答应别人的表白,跟别人在一起。
“你答应我了,不准食言哦?”
严齐被缠的烦了,用枕头蒙住头:“知道了,啰嗦。”
喻宁知道他说到做到。
所以这么多年一直都很自信。
没想到的是,打脸来得这么突然。
高三上学期。
校组织的数学竞赛,几场下来喻宁一直以满分取胜。
自然也就获得了代表全校去参加全国数模竞赛的资格。
这次竞赛共有数千人参加,来自各地。
只要能取上前十名的名次,就可以在高三这年直接保送进清大。
喻宁是被全家人以及全校人的期望送上车的。
比赛地点在北京,一路有老师带队。
奔波一整天,赶到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喻宁拍了一张窗外夜景,发给严齐:“我已经到啦。”
严齐没回复。
喻宁也没在意,洗漱过后,抱着手机睡着了。
竞赛时间在八点,分上下午两场。
喻宁顺利考过了上午那场,午休在食堂吃饭时,收到了小艾的电话。
“考得怎么样啊?”
“还好。”
“我想着一上午应该考完了,才给你打的电话。”
“……”
下午还有一场,不过是选其中一题做论文,也不好解释。
喻宁:“有什么事?”
“哎呦,就是我今早上学的时候,听二中的人说,严齐放学约了人打架。”
“然后呢?”
“你猜他为什么打架?是为了二中校花!据说打赢了就可以和校花在一起了。”
“……”
“我觉得你还是换个人喜欢吧,严齐打架至今还没输过。看来过了今晚,严齐的女朋友多半是校花了。”
“喂,喂?喻宁?你有在听吗?”
沉默半天,喻宁忽然冷下声音问:“消息可靠吗?”
“当然啦,二中几乎全校都知道了。这不,不到一上午就传到咱们学校来了。”
“不过你考完了要在那边玩几天吗?什么时候回来啊?下周……”
小艾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现在是十一点半,如果坐下午两点左右的飞机,刚好可以赶在傍晚回到z市。
而下午场比赛就在两点钟。
喻宁心里长了草。
整个人坐立不安。
她没有太多时间纠结,在参加完比赛争取保送名额和阻止严齐谈恋爱之间,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赶回z市是她一个人的决定。
和老师说了句抱歉后,她匆匆离开。
几个小时之内,飞了回去。
飞机落地,她才知道原来z市下了雨。
赶上晚高峰,市中心堵的不成样子。
喻宁一边给严齐打电话,一边坐在车里着急。
电话打不通,车也不通。
六点钟,天气阴沉衬得天色也黑。
喻宁等不及了,临时下车朝二中狂奔。
整整两公里的路,她一口气跑到。
打架的地方似乎已经散场了。
但喻宁还是大老远看到二中后门前站了几个人,其中两人共打一把雨伞。
喻宁想都没想,冲了过去。
伞下站着的人是严齐,他打了架,嘴角挂了彩。
正往外渗着血。
二中校花拿着面巾纸,踮起脚想要给他擦血。
被赶到的喻宁一把挥掉。
手中的面巾纸,连同雨伞,一起砸进了水洼里。
校花吓得尖叫了一声,捡伞的时候抬头看喻宁:“你是谁啊?”
喻宁根本没理她,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严齐看。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如果对小艾在电话里讲的,她始终保留半信半疑。那么现在,她的的确确是亲眼看到了。
“你不是在北京考试?”
“你要和她在一起吗?”
两人同时问出口。
严齐愣了愣,喻宁又问了他一遍:“我是问你,你要和她在一起了吗?”
他看着她,没做回复。
喻宁忽然哭了出来:“骗子。”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和别人在一起吗?”
雨真是个好东西,能让她看起来更加悲惨外,也能帮她清醒。
喻宁还没来得及清醒的时候,就听严齐一字一句道:“那又怎么样?我就算不跟她在一起,我也不会喜欢你。”
那一瞬间,喻宁好像被雷劈中了。
再然后,就是如梦初醒般的感觉。
当天晚上回家,她红着眼,蹲在阳台上,烧掉了所有暗恋他的那些年写过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