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三又险笑喷,话里话外的说褚韶华,“你就是脾气太冲。”
“少激我。田家就没给三公子送个金魁星赔罪?”
陆三的脸色陡色沉了下来,空气一时静寂。
伙计端来酒菜,褚韶华给些小费打发伙计下去,给陆三斟满酒,举杯道,“大冷的天,先喝杯酒搪搪冷,生气有什么用,你气死了,更趁别人的意。”
俩人吃一盏酒,褚韶华找补前事,“当初我说的如何,少跟田家亲近,那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你还劝我以和为贵,你倒是以和为贵了,下场如何??”
说着给陆三又倒了一盏酒,“总算我没看错你,三公子你是个男人。这杯我敬你,我干了,你随意。”
褚韶华自己干了,陆三陪饮。
之后,褚韶华又给两人斟满,举杯道,“你也知道我是个爽快人,与田家的旧怨是早结下的,要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三公子尽管开口。我干了。”
陆三喝完三杯酒,直赞,“褚小姐你比我更像山东人啊。”
“山东人怎么了,擅饮酒?”
“豪爽!”陆三给褚韶华夹了筷子松鼠鱼,“尝尝,这的菜不比苏州的松鹤楼差。”
俩人吃菜喝酒,一时,陆三才说,“田家算什么东西,我不过是看着许叔的面子上,不与他家计较罢了。”
“你以前怎么劝我的,一家姓田一家姓许,许次长能管到田家的事?你不喜姓田的,用得着看许次长什么面子?田家那几棵葱难道是给许次长叫爹?”褚韶华一连串的反问,眉目间的锋锐几要化作实质,她道,“知道我为什么跟你出来吃饭不,你要是把这口气轻轻松松的咽下了,我再不能与你来往?没气性!”
“老话说的好,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做人,争的就是这口气!”褚韶华道,“你想不想出气?”
“这还用说?”
“你也不用怕许次长,他与田老爷是交情不错,难道与督军就交情不好了?我听说,督军略年长几岁,更是拿许次长当亲兄弟一般待。”
“那是,就是我们也是当许叔亲叔叔一般。”
“这就是了。既然都是亲的,手心手背皆是肉,许次长是不会插手晚辈之间是非的。再说,我有法子让许次长半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什么法子?”
褚韶华一肘横在桌前,探身问,“听说许次长家三个儿子,你与他家哪个儿子交情好?”
“许家三弟。”
褚韶华面授机宜,陆三眼睛微微发亮,就是有些犹豫,“这法子倒是不赖,可这不是把许三弟拉下水嘛。”
“这叫什么拉下水,到时得了钱,你们拿出一半,一半给陆督军做军费,一半捐给许次长办的公益小学,他们断说不出什么的。”
褚韶华这个年过的热闹的不像话,各处亲戚朋友拜年自不消说,还没过初五,初四就被陆三带着许三找家来了。陆三倒还好,全须全影儿的,许三脸上肿半边,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跟印在皮肉上似的,都肿了。褚韶华忙叫刘嫂子拿药膏来。许三怪不好意思的,捂着脸道,“无妨无妨,我已上过药了。”
刘嫂子端上茶,陆三把人打发下去,同褚韶华道,“你出的馊主意,瞧三弟被许叔给打的。”
“三哥,怎么能怪褚小姐。”许三公子道。
“听听,你就不如三公子明理。”褚韶华怼陆三一句,心知必是陆三按她说的办了,问,“你们没把钱孝敬长辈些。”
“还没变现哪。”陆三志得意满,“昨晚我们赢了田大一百多间屋子,这得等变现才好孝敬不是?”
“那必是叫许次长知道这事了?”
“这还用说。”
褚韶华道,“那你俩还不赶紧躲躲。”
“你不知道啊,褚小姐,没来得及。昨儿晚上赌了大半宿,大年下的,也不好往外处歇去。我这还在床上就被我老子叫起来给了个大嘴巴。”能跟陆三交情好,许三脸皮也没有多薄,扭捏了一会儿,喝杯茶也就放开了。
“爱之深责之切,许次长不知道还罢,即知道必要有所表示的。这其实是打给人看的,不见得就真恼了你。”褚韶华安慰许三,从果碟里挑个苹果慢慢削着皮,“不说别人,你大嫂就是姓田的,许次长总不能不发一言。可话又说回来,上海的公子哥儿们,平时赌上几把也不是什么大事。一百多间屋子,对我这样的人来说,那自是一笔巨款,可于田家也算不得什么,我还以为你们把他家的电力公司赢到手了呢。屋子是死的,电力公司才是金母鸡。你们要成心收拾田家,电力公司、煤矿、铁厂,哪样不比百十间的屋子值钱。所以,这就是朋友间的小打小闹,对不对?”
“就是这个理。”许三深觉遇到知音,陆三在一畔连连点头。
“所以说嘛,本是小事,不必放心上。”褚韶华轻飘飘的做个总结,把削好的苹果递给许三。
陆三咔嚓咬口苹果,“我爹要是跟褚小姐你这般明理就好了。”
“这话就该打,许次长什么不明白啊,不过是给彼此个台阶下。”褚韶华道,“三公子你在外歇几天,正月十五再回家认个错,我包管你什么事都没有。今儿个既来了,就在我家吃饭,刘嫂子手艺很不错,煲的好汤水。我这儿还有上好的绍黄,一会儿咱们烫来吃,也跟我说说你们昨儿个赌桌上大杀四方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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