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2 / 2)

她镇定柔声道:“那是甚么样的贵客,我瞧这倒是不好得的,怎地出手这般阔绰,又独赏了你。”

奚娴这下编不出来了,浑身的尴尬劲都往头顶冒,于是脸也红得不成,声音又小又软:“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便这样赏给我了,还另指点了我的书法……想是长辈的客人。”

贺瑾容状似无意问起那人样貌,奚娴略思索一下,便顺其自然胡诌道:“我不大记得了,只记得眼眸很淡,很少微笑,说起话来不紧不慢的迫人,有时候却很温和。”

这些纯属胡诌,满满具是缺漏,但至少嫡姐也的确指点过她写字,只当说的是姐姐好了,她也没说是男是女。

听奚娴这么一讲,贺瑾容心里更酸了,嘴里的凉糕吃着都没滋味,还努力扯着唇角笑道:“那可真是,好缘分。”

奚娴觉得这话怪异,不过只是乖乖垂着眼睫,小口小口用着点心。

贺瑾容从头到尾都看着奚娴,一双眼睛将她打量得细致。

这小姑娘说绝美,那也没有,美则美矣,却并不多么叫人一眼惊艳,但通身气场却是软和糯糯的纯净,像是最明澈的溪水,让渴极了的旅人忍不住埋头大口大口吞咽。

贺瑾容甚至能想象,太子会怎么把奚娴抱在怀里,慢条斯理亲吻她的眉眼,再被小姑娘含羞带怯的躲过,一头埋在男人怀里,惹得他低笑起来。

还是那种感觉,莫名的般配甜蜜。

可这一切甚至只是她臆想出来的,贺瑾容觉得自己有些迷怔。

奚娴很快便与贺瑾容成了好友,结伴一道去寿宴坐着,贺瑾容甚至带她引荐了其他几位出身高贵的大家闺秀。

在外人看来,奚娴除了有些腼腆,其余具是极好的,故而便受了很多夸赞。

那套扇面,奚娴便也没有带走,只怕贺瑾容不肯收,于是便找了话题绕过,急匆匆的便跟老太太一道走了。

她心下雀跃,今日这一步算是走对了,能与贺瑾容交好,将来也能影响到她一二。

若是皇帝能与贺瑾容终成眷属,那岂不正合她意。

奚娴一点都不酸,她高兴得很,夜里高兴得睡不着。

只是隔日晨起,奚娴便发现案几上放着二十四节气的扇盒,并一卷薄书,在阳光下投出几道晦涩阴影。

她顾不得洗漱,赤着脚下地,面色变得苍白起来。

方才发现,那一套扇子被原封不动还了回来。

一问之下,才听秋枫说,昨儿个青玉来过了,只说把这整套扇子,从肃国公府取了回来。

这可丢人大发了。

奚娴手心冰冷冒汗,心跳都不齐了。一想便觉得羞耻,眼泪也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贺瑾容该怎么看她呢?

嫡姐知道了她借花献佛,又会怎么瞧她?

会不会觉得妹妹养不熟,于是放弃她,再也不宠爱她了?

可是她怕惯了嫡姐,不敢乱发脾气。

奚娴想知道,嫡姐赠予的那本薄书里,到底讲了什么。她猜测,或许是训诫之言,又或许是一些严厉刻薄的话。

只是嫡姐不愿见她,怕瞧见她便心烦嫌弃,故而才写下使人送来。

奚娴努力收了眼泪,只是鼻子尖还是泛着红,心怀忐忑翻开了书页。

令她意外的是,并没有什么教诲,只是一个很短的故事,没有细节填充,没有配角和关系姓名。

有的只有简略的只言片语,勾勒出一个很虚淡渺远的故事。

一个男人与亡妻之事。

她一下就猜到,那个男人是周公魏。

不然怎么和扇子一道送来的?

周公魏对亡妻的深情,她又不是不知道。只是后来不也娶了妾,续了弦。叫人失望极了。

奚娴咬着唇把书看完。

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两人的名姓。

那是一个对于她而言,很陌生的故事。

年少相识,姑娘地位卑下,男人看着她长大,教她习字读书,后来离她而去。

原本决定放她嫁人,护她万事无忧,却爱她所有的卑劣与小心眼,认为没有别的男人能包容她,疼惜她。

于是男人把她娶回身边,给她最好的生活,纵容她一切的坏心思,却因为身份,没能给予她最想要的东西。

他们有过一段甜蜜的日子,只可惜后来龃龉弥深,情感疯狂而一发不可收拾。女人病逝中年,男人再无续娶,也没有过别的女人。

他每年都会为她写一篇诔文,在离世那年已是很厚的一沓,就像姑娘小时候被罚抄的经文那么多。

男人也被他的小姑娘罚了,写了很多的东西,可是却没有人会温柔告诉他,够了,已经足够多了。

男人最后在妻子祭日那一天过世。

那日之于她亡故,已有半个甲子的光阴岁月。而他一人在风霜中负隅独行,孤寂终年。

他有生之年为她建了数座庙宇,请了众高僧超度亡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