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2 / 2)

锦娇记 桐盏 3381 字 15天前

不怪杨嬷嬷这么想,这些年她也算是看着三皇子长大的,淑贵妃就三皇子这么一个儿子,自小可不事事精细。就是三皇子刚出生那会儿,身边侍奉的奶嬷嬷,娘娘都隔三差五的换,就怕三皇子喝了乳、母的奶,和乳、母亲近起来。

要知道娘娘当时才不过二十岁,就已经如此深谋远虑,可是很不一般的。

却说半个时辰前

太子自那日御前失仪,被圈禁在东宫之后,就整日的以喝酒来麻、痹自己。

他堂堂太子,东宫储君,却落得这个境地。虽未被废,可和废黜也不差多少了。

不怪那罗氏生了别的心思。

可罗氏想借着皇长孙翻身,他并不乐观。皇长孙并非嫡出,记在罗氏名下又如何?想当年,父皇斥责容妃那句卑、贱宫女怎可为妃?这却是戳中了太后的伤心事,可未尝父皇心里对自己的出身不耿耿于怀。

他就这么浑浑噩噩的一天又过了一天。对于乾清宫的废太子的旨意,他竟然也没那么惧怕了。既然已经被圈禁,圣旨是迟早的。最让他诧异的是,他突然有一种厌烦,突然感觉有些累了。

太子,东宫储君,可历、史上有哪一个皇帝真的是储君上位。或许,父皇就不该那么早就立他为太子,如若不是这样,他如今和父皇,也不会有了这么深的隔阂。

甚至,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的是,他突然对父皇也多了些怜悯,虽然他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他没有资格有这样的想法。可他仍然觉得,父皇有些可怜。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不知道父皇这些年,可睡过一个安稳觉。父皇整日的沉、溺丹、药,不就是不想那么快的衰老,想要长命百岁。他们这些皇子羽翼渐丰,那就代表着父皇不再强大。这若是在普通人家,未必会有这么多的肮、脏事,可偏偏,他们都生在皇家,在这紫禁城,谁都逃不过的,谁都无法全身而退。

他有时候忍不住去想,若他是父皇,必定会很累,很累。连最亲近的人,都处处提防,都处处掣肘,说好话倒不如平凡人家来的自在。

或许父皇若是卸掉他脸上那层伪装,会沉声问他,“太子,你可怨恨过朕?”

可这些都是他的臆想,只要父皇在位一日,那便绝对不可能流露出任何的软弱。

这样的父皇,太子不敢去奢望。可到底心里,对于小时候的记忆,此时回想起来,多少有些感慨。

原以为,自己被圈禁这么些日子,不过是等待乾清宫那势必将来临的旨意,他已经很麻木了。事情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呢?

直到昨日传来消息,父皇突然晕厥,人心或许真的比自己想象中的复杂,虽说他不愿意承认,可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内心深处真的有一个可怕的念头,那便是父皇若是自此再不醒来,那一切就完美了。

这晚,他见了多日未见的罗氏。太子妃也没和他绕弯子,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虽然至今对于罗氏的做法,他仍然不能释怀。可他也知道,这内廷没有哪一个女人是简单的。太子妃不单只她一人,她身后有兵部尚书罗家,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人真的难得糊涂,若说生气,他当时真的是恨不得杀了这贱、人。可这些日子过去,他更多的是觉得无力。一个女人,这么做,错了吗?或许她是背叛了自己,做了无奈的选择。可自己,也并不无辜。

“殿下,妾身知道妾身罪不可赦,妾身也不敢求殿下的原谅。可妾身做的一切也都是无奈之举。人都说这紫禁城最是繁华,而妾身自入宫就侍奉殿下左右,更是圣眷优渥,人人羡慕。妾身不记得什么时候,突然就不一样了。多少人暗地里巴巴的看殿下的笑话,看妾身的笑话。”

“殿下或许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大不了被废黜,当个闲散的皇子。就比如如今的老恭亲王。可殿下莫要忘了,恭亲王当年并未牵涉进储位之争,他有退路,他只需隔岸观火。可殿下不一样,自幼就被立为储君,就这储君二字,没有一个新帝会容忍您。到时候,不仅您,就是皇长孙,也没有活路。殿下愿意看到这样的结局吗?纵然不为妾身想,殿下也该留个香火的。”

这些话压抑在罗氏心中很久了,无需任何避讳的说出来,罗氏更多了些孤勇。

她深深的看了太子一眼,声音突然有些哽咽,“殿下,如今我们唯有拼死闯出一条活路。父皇此番病倒,妾身不敢揣测圣心,可妾身私心觉得,圣上孱弱,不免念及父子之情。若圣上肯召您到东暖阁,您就还有希望。您和皇长孙本为一体,若我们力荐皇长孙上位,您彻底放弃继承皇位,父皇如何还会猜忌于您。若圣上册封皇长孙为皇太孙,这岂不就是我们的退路。皇太孙若是能顺利登基,您就是太上皇,能不尊着您这父皇。总比当个闲散王爷,日日等着头上那把即将落地的刀、子强。”

“您要知道,我们已经忍、辱负重许多年了。这样的东宫,和大皇子又有何区别。甚至比起我们东宫,大皇子还不至于那般岌岌可危,他还有退路。不是吗?”

太子知道罗氏自幼聪慧,可自从大婚,他看到的是罗氏的嫉妒,他轻轻叹息一声,声音有些飘忽:“你说父皇会召见本殿下,可父皇已经多日未宣召我了,我更不知,再一次父子相见,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罗氏身子一僵,声音颤颤道:“父子之情,可这天家,如何有父子,不过是君臣。殿下记住这句话,就是了。”

☆、第82章 儿臣不孝

东暖阁的宣召比太子想的还要快些。多日未出东宫,太子走在长长的宫道上,看着面前这高高的红墙,脚步不由的变得越发沉重起来。

“殿下……”

跟在他身边的近侍弓着身子,担忧的看着他,也有些心神不宁道。

这近侍叫小圆子,如他的名字一样,脸圆圆的。是近来才被内务府分配来的。

东宫岌岌可危,对于内务府新派来的人,太子心里多少有些计较。这免不了又是哪些人的眼线。

不过让他诧异的是,这小太监虽看着循规蹈矩,可某些时候,却老实的让人可笑。因为被圈禁,他近来更是阴晴不定了。前几日醉酒之后,心下又是一阵阴郁。他最是不喜这些无根之人,便随口找了个错处罚他跪在外面。宫中素来都是迎高踩低之人,更何况这些太监,表面上恭顺,可暗地里指不定有什么小动作呢。让他意外的是,这小圆子却是个实诚的,恭顺的跪在外面,整整一夜,等他翌日醒来从书房出来,整个人竟是冻僵了,就像是一具雕塑。

若是依着他的脾气,索性也就让人把这太监扔到乱葬岗了,虽说他在东宫处境艰难,可发落一个太监,谁又敢说什么。

可不知为什么,他却鬼使神差的放了他一码。

那日晚些时候,他在后院练剑,当值的太监知道他的喜怒无常,生怕成了刀下冤魂,都找了借口躲得远远的。可小圆子又出现了,恭敬那着用热水浸湿的帕子在一旁,竟然一丝惧怕都没。

这人若不是傻的,那便只会是某些人精心培育中的细作了。否则,不会有这样的沉稳。

太子生性多疑,这个时候,也存了试探之心,长剑直抵他颈侧,瞬间鲜血直流,“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只见那人两眼无辜,却没有任何的惧怕,半晌,他声音飘忽道:“殿下可记得,八年前在静安胡同,曾丢了装着银子的荷包给一个小孩子。”

“那年大雪,奴才一家病的病,死的死,若没殿下的银子,奴才只怕也已经见阎王了。自那日起,奴才就存了报答殿下的心思。不瞒殿下,奴才入宫当内侍其实已经有一年多了,宫中规矩森严,想要报恩,可又岂会那般容易。这之前,奴才服侍过外藩敬献的孙美人,陈美人。可有贵妃娘娘在,美人再美,却连得见圣颜的机会都没。两位小主郁结于心,半月前,陈美人自戕而亡,宫中自戕是大罪,奴才本逃不过被扔到乱葬岗的结局。可司礼监的宝公公找了奴才,他新认的干儿子小勺子原本这次是要被分配往东宫的,可如今人人对东宫避之不及,便想了法子让奴才取而代之。可他不知,他此举却是成全了奴才。这几年,奴才苦于找不到机会报答殿下,却没想到,这次竟然如此巧合。”

小圆子说到后来,面上已经满是泪痕。

太子微微蹙眉,恍惚间记得当年确有这么一件事。只是,他贵为东宫太子,如何会把这小事放在心上。

那之后,小圆子就近身侍奉在他身边了。

“怎么,怕了?”看着小圆子忧心的样子,太子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嘴角微微勾起。

小圆子忍不住低喃道:“太子或许该抱着皇长孙去的,毕竟圣上就这么一个重孙,兴许圣上会生了怜惜之情。”

闻言,太子眼神沉了沉,其实不用小圆子说,他又何尝没有想过。可惜,他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父皇本就多疑,此番宣自己到东暖阁,或许是真的有了一点点恻隐之心。如此,他是更不能弄巧成拙的。他如今再不能操之过急了。

东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