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惊醒,抹去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没来由的,为梦中那铺天盖地的血色而心悸,红袖起身,担忧的声音于夜色中清清晰晰:“小姐,可是又梦寐了?”
从打小姐西征以来,每隔那么三五天,小姐总会梦寐一次,而且每次的梦都是同一样的场景,她心中也隐有不安,总觉得这是上苍在警示着小姐什么,可是小姐却总是淡然一笑处之。
秦浅歌轻轻点头,翻身坐起,半晌方才没有了那种心悸的感觉,然这次却不像以前能淡然处之了,抬头看向红袖,红袖眼中的担忧尽皆落入她眼,又不由得叹了口气,她没告诉红袖的是,同样的梦寐,画面却一次比一次模糊,模糊到,以前的梦中总还能看到一两个身影,而刚刚,入眼的却是漫无边际的血色!
心中的不安隐隐加深,半晌,她抬头,看着红袖:“红袖,你现在就离开去无量山。”
红袖身子一震,探询的看向小姐,那如点漆的双瞳像一湖深不见底的水,究竟是什么梦?竟让小姐做出了让她连夜离开的决定?
“我梦见师傅他老人家被一条凶猛无比的巨蟒给缠住了。”
账营里,一方红烛倒映在帐篷上摇戈生姿,落入红袖之眼没来由的一派狰狞,她微微皱眉,半信半疑的看着小姐,可小姐眼里依旧如深不见底的湖水,难不成是自己多心了?这些日子以来,困扰小姐的梦境,真的是因为小姐的师傅?
红袖没有见过小姐口中那个被小姐尊为天人的师傅,却知道,那个如天人一般的师傅,在小姐心中的地位是无人可以动摇的,若非如此,昨天,小姐就不会说下那般狠话!
“红袖,你走,去无量山,一定要找到师傅。”秦浅歌从手腕上裉下一个血玉镯子,不容红袖推辞就套上红袖的手腕,边道:“这镯子,是我下山时师傅赠送的,你拿着它去无量山,即便师傅不在,山庄的人看在这镯子的份上,也不会为难你。”
见小姐态度这般强硬,红袖心中纵万般不舍,却也知道无量山一行,她是势在必行的,缓缓下拜伏首,掩了面上分离的凄伤和眼中不舍的痛楚道:“小姐,红袖这便去了,小姐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等红袖回来。”
秦浅歌上前扶起红袖,又从账营里唯一的木箱里拿出披风,亲自替红袖笼好,又将她耳畔散乱的发丝一一顺好,方道:“好好替我照顾师傅。”
红袖点头,已不能语,哽咽着掉过头,踉跄着出了账营。
账营里,那单薄的身姿看着账营外,稍倾,天空忽然大变,鹅毛般的大雪席卷一切,猛烈的大风挟着雪花,带着刺骨的寒气袭进账营,她却只用手拢了拢高高的衣领,仿似这样,便能将一切寒气抵挡在外似的。
“将军,圣上有令旨到。”
账营外传来尖锐刺耳的声音,秦浅歌嘴角微微上弯,这声音,她自是认得,侍在帝修夜身侧的小李子,虽然是个庵人,却深得帝修夜之心,竟不知何事,须派了他最信任的小李子来传旨。
“将军……”小李子进了账营,方才觉得那漫天的寒气总算得到了缓解,他抬头,打量了四周一番,不由得心中唏嘘一番,这般简陋的账营,这天下,也就眼前这位将军方能做到!
被打断了思绪的秦浅歌这才回过神,亲自倒了杯热酒递过去。这天寒地冻的天气,她可不备热茶,向来只备热酒。
小李子也不客气,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那**辣的酒顺进肚子里后他才心满意足的一挥手道:“将军,圣上知道将军即将大捷,命奴才带着英雄泪来犒赏三军。”
顺着帘往外一看,齐整整排成长成的马车上,堆放的全是酒坛子。
秦浅歌微微点首,又道:“辛苦公公了。”
天寒地冻,能自天圣国都将这些上好的英雄泪运送过来,可不是一件易事,而且,这些酒,正好用得上,这般寒冷的天气,有烈酒方能御寒。
不得不说,身为帝王,帝修夜总是做到了尽善尽美。
“公公舟车劳顿,不如稍作休息,容本将将圣上赐下来的酒赏下去。”
待得秦浅歌出了账营,小李子脸上的笑忽然便散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苦涩,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他早就懂了,更加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是如今他要下手的,是名动中洲大陆,天圣国人人爱戴的秦将军,他便是再没有良心,也不由得有了恻隐之心。
但也仅是那一瞬,若不按圣上旨意行事,没命的,就会是他小李子,他就算对秦大将军有那么丝恻隐之心,也总比不上对他自己生命的安危来得重要。
账营外,秦浅歌满面笑容,指挥着手下将一坛坛酒发下去,一碗碗分到每个将士手中,夜色中,她端起其中一碗道:“儿郎们,这是圣上亲赐的酒,明天此时,我们就要班师回朝。”
三军齐呼,尽皆端碗一饮而尽。
半空中,忽然一声脆响,一朵绚丽无比的烟花于半空中灼灼怒放,那妖冶如彼岸花般的绚丽,顿时将天空照亮,将士们齐齐抬头,惊艳的同时又不禁纳闷。
哪里来的烟花?
军营重地,两军对垒,哪里来的烟花,何人放的烟花?
秦浅歌的脸,在烟花亮起的瞬间变得惨白,她倏尔回首,于夜色深处,掠过。
小李子的脸,满是愧疚以及恻隐。
那一瞬,她便闭上了眼。
果然,狡兔死走狗烹!
“冲啊……”
“杀啊……”
天空轰一声巨响,闪电有如流星一般一掠而过,所过之外,亮起一片耀眼的光芒,而光芒过后,是无穷无尽的呼喊,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尽是血腥的味道。
“将军,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将军,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空气中弥漫的气息刺得秦浅歌身子一震,嘴角,一丝鲜血慢慢溢出,看着四周呼号惨叫着的将士们,从不流泪的她,眼角慢慢溢出了点点血泪。
是梦还是现实?
那人,原来最忌惮的是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