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尚荣家的连忙赔笑道:“少夫人过虑了,这原是奴才们不懂事,仗着五小姐年幼,少夫人又尊重,轻易不肯生气的,才这样轻狂,也和其他人没什么关系,依奴婢看,为首的打了撵到庄子上去,小的就罚到后院洒扫浆洗罢。”
底下跪着的丫鬟们吓的抖成一团,只叫着少夫人饶命,却早被崔尚荣家的带来的粗使婆子媳妇堵了嘴捆了起来。
郑明珠冷笑道:“妈妈倒是个心软的,她院子里的妈妈呢?每位小姐都有两个奶妈妈,如今我来了这样大半天了,连妈妈都赶了来,还一个都没见着,怪不得养出这样轻狂的奴才来,我也说错了,哪里是奴才,这做派连主子还比不上呢。”
崔尚荣家的听了,连忙一叠声吩咐人去找五小姐的奶妈,一边笑道:“不知少夫人的意思,要怎么样才好,吩咐了奴婢,立时就去办。”
她也算看清楚了,少夫人早拿定了主意,是劝不回来的,还不如索性认的,便是连累到自己,也不过是失一回脸面,若是一味推脱,惹恼了少夫人,真给自己没脸说不得更落个没意思。
郑明珠便说:“我倒是觉得,她们这样大胆,除了看着姨娘好性儿,五妹妹又年纪小,多半还是仗着有人撑腰,妈妈不如去查一查,都是仗着些什么硬腰子了,这样胆大!”
崔尚荣家的登时就明白了,少夫人不仅要发落这些丫鬟,还要连带发落管着这些丫头的妈妈,她倒是松了一口气,少夫人倒也不是不讲理,非要闹的沸反盈天,和这些丫头有关的,不过就是这院子里的两个奶妈妈,以及当时送丫头到晴香院的管事妈妈。
崔尚荣家的在心中迅速的盘算了一回,一边笑道:“少夫人说的是,只是这如今处置的人多了,奴婢也不敢自专,这就回了夫人,即刻处置。”
郑明珠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你只管回夫人,就说这都是我的意思,和你没有关系。”
崔尚荣家的忙说:“和奴婢有没有关系,奴婢都只有按实回的,少夫人只管放心。”
到底是大管事媳妇,自然不是一味软弱,郑明珠听了一笑,说:“别的也罢了,这里闹成这样,唤个人,先把五小姐送到夫人那里去玩吧,别吓着她。”
那小女孩被一个媳妇牵着,一步一回头的看着郑明珠。
后面的事就都交给崔尚荣家的,郑明珠也不管了,这样一闹更没有了逛园子的兴致,便带着自己的丫鬟,回了甘兰院。
到了傍晚,摆完了晚饭,郑明珠便听到了关于晴香院的处理结果,晴香院的丫鬟婆子一个不漏全都在,两个奶妈子和墨菊并那个出头的小丫头都在角门上打二十板子,撵到庄子上去,其他的三个小丫鬟罚到浆洗房,同时被罚的还有两个管事妈妈和外院的一个管事,都是罚一个月的月例。
崔尚荣家的亲自来回的,郑明珠听了,点点头笑着说了几句话,客客气气的把这管家媳妇送走了,便起身命丫鬟服侍着换了衣服,去给陈夫人请安。
陈夫人刚吃过晚饭,见她来了,就笑道:“今天晴香院的事儿,我知道了,幸而是你察觉了,我竟不知道,这府里还有这样胆大包天的奴才。”
陈夫人心中其实还是有些怪郑明珠的,按理,她碰到这样的奴才,直接处理了打头不恭敬的两个就是了。郑明珠偏要寻了管事媳妇来,闹的人尽皆知,把晴香院的丫鬟婆子换了个遍。
这事儿说出去,难免有心人要议论,就算不说陈夫人苛待庶女,但一个‘不慈’的议论就难免了。
只是这个时候,陈夫人又不好发作,还得笑吟吟的赞郑明珠做的好。
心中却是埋怨的多。
在陈夫人看来,奴才这样大胆,和翠姨娘的做派也不无关系,自己最多就是个疏于照管罢了。如今郑明珠闹的这样,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郑明珠言语动作学不会婉转,但察言观色却是精通,看陈夫人的样子心中就明白了,此时不慌不忙的笑道:“今儿遇到这件事,媳妇回去想了想,越发觉得不妥。”
陈夫人没想到她还要生事,语气已经有一点掩饰不住的生硬了:“还有什么不妥?”
郑明珠自然听得出来,却不急,只是笑着说:“媳妇嫁过来日子虽不长,只平日里冷眼看着,这么些妹妹们,除了三妹妹,其他各位妹妹,便是连已经定了亲的大妹妹,如今都是跟着自己的姨娘们住的,虽说跟着姨娘住衣食上自是精心,不会疏漏,可是各位姨娘性子不同,妹妹们难免有样学样,只怕不是大家子的做派,妹妹们如今在府里是娇客,便是有一二不妥当自然都容让了,可是妹妹们今后是要出阁的,到了夫家,若还是这样,知道的人,自是说是姨娘没养好,不知道的,只怕要说咱们侯府……”
说到这里,郑明珠就住了嘴,似乎不好说下去了,可是陈夫人当然知道她接下去那句是什么。
教育女儿是嫡母的责任,武安侯府的小姐们在外有个闪失,议论必然是冲着陈夫人来,绝不会说是姨娘的错。
☆、掌管锦莲榭
若真是引起了非议,那可就不止是一个‘不慈’的议论了,更不是疏于照管可以解释了,就如同郑明珠的糊涂,陈夫人心中对朱氏的感观,那自然不是说她教养疏忽,而是故意为之了,想到这里,陈夫人心中一凛,顿觉郑明珠说的十分有理,十分的替她着想。
一时间先前对郑明珠的不悦登时烟消云散了,陈夫人不由的说:“我的儿,还是你想的周到,以前是你妹妹们都还小,我虽也想过教养,只是怕太小了些离了生母,奴才们照顾不周,倒委屈了小姐们,也是有的,如今你一说,才觉得她们竟都大了,再耽搁不得了。”
通常来说,勋贵家的庶女们几乎都是养在老太太或者太太膝下,一个是教养,一个就是为了今后说人家的时候筹码重些,嫁一个好人家,对娘家常常也是助力。
姻亲关系一向是很要紧的亲戚关系。
所以勋贵家庭里通常不见苛待庶女,在大面儿上,庶女与嫡女往往一样教养。
不过陈家又有点不同,小姐们的年龄差别不大,尤其是前头四个女儿,都在十一岁到十五岁之间,而陈家自分家后,老太太又一直在寺庙里礼佛,不能教养孙女,陈夫人一个人要养六个女儿在膝下,如何照管得过来?
郑明珠笑道:“媳妇也是看到五妹妹才想起这件事来,媳妇想着,如今连丫头都敢支使五妹妹,若是这样下去,且不说别的,就养成个畏手畏脚的样子来,今后人家可怎么说?说咱们侯府拿小姐当奴才使,可怎么丢得起这个人?何况还有其他的妹妹,依媳妇看,不如去宫里求两个教养嬷嬷来,教一教妹妹们的规矩,小些的妹妹倒还早,只宽姐儿如今要出阁了,听说燕家的大媳妇可是郡王府出身,咱们宽姐儿虽说不敢比郡王府的小姐,也别很离了格儿。如今母亲管着家里大小事,忙的这样,一时想不到这上面来,也是有的,只是媳妇虽无能,不能替母亲分忧,只如今想到了,就大着胆子来回母亲,也是免得外人议论的意思。”
这是真的替陈夫人的名声着想,陈夫人哪里不懂,不由的拉了郑明珠的手,叹道:“怪道你姨母说你会疼人,如今我也觉得你是个好的,这样替我想,你虑的很是,咱们家的女孩子,我自然一心都要她们尊贵,偏女孩儿多了,哪里都照看的过来,略疏忽个一点半点,就让她们受了委屈。如今我瞧着,不如把她们姐妹们都搬到一处儿,从宫里请教养嬷嬷来,一齐学规矩,再寻个女先生,学些读书识字,女红针黹。”
郑明珠笑道:“这自然是好啊的,妹妹们渐渐大了,多在一处儿,今后感情倒更好些,便是出了阁,姐妹间互相照应,岂不是好。再说了,平日里妹妹有不懂事的地方,做姐姐的就教导了,岂不比姨娘明白?”
陈夫人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你院子后头沿着水上去的锦莲榭,原是你三叔父一家住的,那年分家后他们一家子搬了出去,就空了这几年,那里倒还清雅,如今使人进来修葺收拾一番,就给你几个妹妹住,你看怎么样?”
那里因离着甘兰院近,又种了一大片各色莲花,十分静谧雅致,郑明珠偶尔散步,倒也去过一两次,那里因隔着水,房舍修在上面仿若一个岛一般,只有几座小桥出入,倒是清净,而且那锦莲榭上房屋错落,并不是这种几进的院子,倒是颇适合几位小姐住,也很宽敞。
郑明珠就笑道:“到底是母亲,就想到这样好一个地方,那里清雅疏静,最是能怡情养性了,真是再好不过了。”
而且门户清净,便是家里大宴宾客的时候,外男就算走岔了路,也走不到那地方去。
“那这就着人进来收拾了,只还有一件。”陈夫人顿了顿,含笑道:“如今我是精力不济了,家里事也多,哪里没有点疏漏?你妹妹们这里是要紧事,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我的儿,这事竟就交给你罢,你心细些,又知道规矩,且长嫂如母,她们有什么不对了,别的人不好说,倒是你再没有不好说她们的,我这一想,这事儿,也就交给你我才放心。”
嘎?
郑明珠眨眨眼,不明白这事情是怎么就落到她头上来的,是婆婆嫌她太爱管闲事,所以索性就‘你既然爱揽事,就让你管个够’的意思吗?
小姐们多难伺候啊!
虽说有五小姐那样呆的,四小姐那样省事的,可是也有二小姐陈颐雅那样比嫡女还傲气的,还有正经的嫡女陈颐娴,还有快要出阁杂事一大堆的陈颐宽……自己若是沾了手,那出嫁的时候有点不妥当,那就是自己的不是了。
而且小姑子想要为难起嫂子来,那真是一点顾忌都没有的。
郑明珠下意识就推辞道:“媳妇怎么成,母亲这话可吓着我了,虽说媳妇理当为母亲分忧,可是想我什么也没做过,什么也不会,如今母亲乍然要交给媳妇这样要紧的事,媳妇怎么敢应承,没的委屈了妹妹们,还求母亲三思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