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被你逼得,李彻窝火。
楚洛看了看他,忽然似是猜测般,低声朝他问道,“轻尘,你是不是不喜欢呆在马厩里?”
她的声音总似轻柔里透着些许平和,他素来不喜欢身边的宫人太吵,这样的声音让他赏心悦目。
他又不是真的马,他在马厩中也并无安全感,他不想回到马厩去,就想呆在马场里。
他不知晓她是如何猜到的,但他眼下又不能直接画个圈,或是点头回答她,只能马尾悠悠扫了扫,大方抬眸看她,用嘴去蹭她的手,像飞鸿回回朝他示好时一样。
她说他通人性,那他应当做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她猜不透,更不会通透得突兀。
他想,她是应当是会意的。
果真,楚洛低眉笑了笑。
他竟也莫名猜到,她应是猜到了。
他心中不觉莞尔,忽得,又微微滞了滞,偷偷抬头打量她。她双眸盈盈清亮,似是有夜空星辰,眼角微微勾起时,若秋水剪瞳,光是这双眼睛便透着说不出的动人心魄与秾绸艳丽,更何况,还有一颗玲珑心……
李彻没有移开目光,也似是头一回细致得打量她。
马的眼睛多无神,他便是不移目,也不怎么会被她发现。
她依旧同路宝说着话,眸间噙着笑意。
她特意施了粉黛,却不像旁的女子一般,是为了修饰形容,她会用螺子黛将张扬的眼角画得下抑,眉梢勾勒得稍许持重,眉心不点花钿,唇间也会涂淡色的胭脂,将原有的唇色掩下。
旁人是求一幅好颜色,她是费劲心思想要低调,不起眼。
李彻忽然想,这幅面容许是她的累赘。
李彻低头轻吐了一口浊气,分明同她接触的时间不长,却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星半点的护短。
许是,方才她拥着他,侧颊贴着他脖颈的时候,又许是,她朝开摊开掌心,他狼吞虎咽舔她掌心中的燕麦的时候,再或许,是方才她低眉笑笑,会意的瞬间……
就算他现在是只马,他也希望她能活得肆意些。
思绪间,不远处脚步声传来,李彻循声望去,模糊的人影应是饲马的小厮抱了一堆干草折回。
楚洛伸手抚了抚他的鬃毛,轻声道,“轻尘,你把干草吃了,我带你去马场。”
李彻早前低下的头,忽得抬起。
带他去马场?
李彻心底深处的希翼忽然燃起!
思绪重新回到了逃出马场,跑去文山的这件事情上来。
他飞快冷静下来,一般的府邸都不会在府中设马场,马场大都设在郊外。但楚洛昨日黄昏前后还能出府来看他,那马场一定和东昌侯府毗邻。应是在某处开了道门,将侯府和马场打通。而马匹之类大都不会从侯府的大门过,所以马场上一定另外有专供马匹和饲马小厮出入的门。
马场大门的看守,不会像侯府大门那般森严,只要找到马场的门,他是有逃出去的机会的!
但前提是,他必须要熟悉马场的地形,熟悉周围看管的人,还要熟悉门口有什么针对马的设置,马场的小厮何时轮值等等……
他的时间不多,他不能一直耗在马厩里。
原本他昨日听饲马小厮说起,建安侯府的世子夫人昨日带了女眷去郊外骑马去了,楚洛因病没有同去,他因此错过了千载难逢的逃跑良机!再等听到小厮私下议论,楚洛似是病了好些时候,一直足不出户,也不知道到建安侯府离开坊州之前,她还能不能来马场?李彻心中再是淡定沉稳,一时间也似跌入深渊冰窖。
东昌侯已经将他赠给楚洛。
若是楚洛不露面,饲马的小厮要照顾的马本就多,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他连离开马厩的几率都很小。
楚洛的提议对他太有吸引力,李彻无法拒绝。
李彻掩住心底隐隐的激动之意,不说吃草,就是尘土他也愿意吃!
一侧,饲马小厮叹道,“六小姐,轻尘怕是不会吃……”
他昨日喂了一整日它都不开口,小厮是怕她失望,提前说一声。
李彻的目光这才转到饲马小厮怀中抱着的那摞干草上。
似是眼睛都看直了。
他虽然吃了三捧燕麦,但三捧燕麦总共才多点?
他本就饥肠辘辘,不看到还好,一看到干草,一双眼睛就直得不打转了。
他虽然不知道干草什么味道,但看到这一摞才从库房中拿出,还没被别的马沾染口中的干草,他本能得开始分泌唾液。
李彻恼火得咽了口口水。
又不争气得想,不先填饱肚子,哪有力气跑去文山?
眼见楚洛从干草摞里抽出一小簇喂他,李彻其实已经饿得跃跃欲试。
一旁,饲马小厮和路宝都好奇得瞪圆了眼睛,都想看看轻尘究竟会不会吃六小姐喂的干草?
结果轻尘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一口气就将楚洛抽出的一小簇干草嚼在嘴里。
嗯,真香……
饿了一整日的李彻,一脸满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