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昉走进院中,对着陈元初施礼道:“昉临时有急事,请恕不能陪兄长尽兴。请将此处当成自己家,不要客气。”他转向苏时兄弟两个:“阿时,实在对不起,还请你们替我一尽地主之谊!多谢!”
他不再犹豫,不等他们几个说话,就大步出了院子。不等部曲们跟上,匆匆出门打马而去。十几个部曲慌乱中也纷纷一涌而出,各自上马追赶苏昉而去。
陈元初和陈太初赶到门口,正碰上匆匆出来的史氏:“怎么了?大郎出什么事了?”两人面面相觑。院子后面传来苏昕大哥苏时的喊声:“元初哥!太初!不好了!烧起来了——烧起来了!”
村中大路上,是连串的马蹄践踏过的残雪。赵栩苏昉等人的身影早已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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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虽然放了晴,翰林巷孟府里的人却都只草草用了些午饭。孟在和孟存派了随从回来禀告暂时无事。孟建急得一头的汗,想起自己那个不省心的生母,恨不得顿足再骂几句糊涂的亲爹。
绿绮阁里的九娘,接到赵栩书信,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昔日禁中,救驾有功,未赏,勿忧,少思。
六娘疑惑道:“救驾?谁救了谁?今上?还是先帝?还是太后娘娘?为何当初没有封赏?”她看向九娘。
九娘也蹙起眉。她又怎么可能少思呢,这封信这条线索太过宝贵,赵栩一定费了不少心思才得来的。既然说孟家有救驾之功,那救的一定是太后娘娘或官家。地点在禁中,又没有封赏,那一定是宫变时的救驾,还是一场赢了也不能张扬的宫变。但以此推论,孟家也应该会深受宠幸。可孟老太爷却只任了一个四品武官闲职,阮氏出宫还投奔了孟家,做了老太爷的侍妾以求庇护。救驾的到底是孟家的何人?
“六姐,你可知道二老叔翁三老叔翁为国捐躯是哪一年的事?在哪里?哪一场战争?”九娘低声问。
六娘一惊,仔细想了想:“这个家里从来没人提起过,只知道他们两位二十岁不到还没成亲就以身殉国了。族里也从来没人说起。”她顿了顿:“大概是怕翁翁难过吧。那两位叔翁都是被翁翁带着从武的,二老叔翁好像还是位少年进士呢。”
九娘的心狂跳起来,昔日的往事似乎已经越来越清晰。但是,孟老太爷那一辈的三兄弟,究竟是谁谋逆,谁救驾?当年的事,总会有人知道的。婆婆不会说,那婆婆身边的人呢?!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关键的线索,九娘细细盘算着如何才能一击即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想了又想,才定下心,眼看已经黄昏,宫中还没有音信传回来,她不再犹疑,让人去翠微堂请慈姑过来。
慈姑被请到绿绮阁里时,看到六娘和九娘两人正襟危坐,她刚想开口安慰几句。九娘却已经起身盈盈下拜,吓得她赶紧冲上去一把扶住,自己就跪了下去:“九娘子这是做什么!”
九娘无奈又无助:“慈姑,你陪着婆婆在宫中好些年,有些事你自然是知道的。可我问了你好几个月,你总不肯说上一两句。现在翁翁和婆婆在宫中请罪,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慈姑能为我们解惑一二,我们也好知道因果,不至于做个糊涂鬼。难道要等宫中降罪,你才肯说给我们知道?”
慈姑默默摇了摇头:“请恕老奴不敬之罪。慈姑不能说。”
“我孟家昔日未获封赏的救驾之功,恐怕也抵不回阮姨奶奶离府之罪,对吗?”九娘低声问她。
慈姑一震:“九娘子!你!你怎么知道的?”
六娘点了点头说:“我们已经从别处知道了许多,依然有些地方不明白,才想慈姑为我们印证。”
九娘轻声道:“两位叔翁虽然身死,却不得其所。族人不知其因,家人不知何故。如今若孟家获罪,两位叔翁在天之灵怕也不得安息!”
慈姑思忖了片刻后坚定地摇头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两位小娘子请放心,孟家不会有事的。老夫人当年答应了二老太爷,会替他守护孟家一辈子,定然会做到的。”她眼中慢慢湿了:“太后娘娘也说了会荫及子孙,不会错的。你们别怕,孟家不会有事的。”
九娘心念急转,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可翁翁毕竟犯下了谋逆大罪——”六娘一惊,看向九娘。
“不!当年太后已经赦免了老太爷!”慈姑急道。
九娘极快地说道:“翁翁当年参与谋逆篡位,惹来灭族之祸,是两位叔翁拼死救驾,以两条人命才换来他和孟家没事的!如今他维护阮氏,私自放走她,太后娘娘再仁慈,恐怕也难容翁翁这根心头刺再次抗旨妄为!”
慈姑脸色苍白,嘴唇翕了翕,竟说不出话来,也没有任何想要否认九娘所言的意思。六娘手足冰冷,阿妧怎么猜得到的!翁翁!他怎么胆敢?!
九娘已证实了自己大多数心中猜想,她默默看着慈姑,忽然问道:“郭氏究竟是谁?”
郭氏是否并非大赵子民?才会以那样的身份入宫,又和那所谓的郭家从无联系,那般被成宗独宠,才会被太后恨极。南唐遗脉?西夏贵女?契丹公主?阮姨奶奶上次在青玉堂提到的遗诏,一定是成宗遗诏。说不定就是废太子或者废皇后改立崇王的遗诏。遗诏可能被阮氏带了出来,所以宫变之后,高太后也不敢定郭氏的谋逆罪,还只能忍声吞气地把郭氏当做太妃供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