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似?”
“是,说是二太子。女真使者们今日一早就在宫外求见朱相,没能见着,一直等在东华门外,中书省已经去宣召了。”
赵栩缓缓踏上楼梯,想起高似在北婆台寺时坚持要入宫的神情。他又怎么会不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呢?能在苏瞻身边十几年的人,又怎可能任由阮玉郎摆布利用。高似只需亮出这个身份,变私为公,反能保住性命,看来他原先就计划掳走娘跟着女真使者的车马回驿亭,再行北上。但他为何会当众自首?是为了护住娘?
一步一步,赵栩听见内侍在通报:“燕王殿下驾到——”
二楼面南处设了新搬来的四扇半人高素屏,太皇太后和向太后带着赵梣坐在屏风后,赵棣、六娘肃立在一旁。赵浅予满脸是泪,靠着陈素,被孙尚宫带人贴身“服侍”着。听到赵栩来了,陈素又急又担心,却动弹不得。
赵栩上了楼,见屏风前左边按班站着宰相们和新晋“大宣”孟存。右边上首坐着定王和两位老亲王,其次站着御史中丞邓宛和张子厚、孟在。
中间地上跪着被牛筋五花大绑着的高似。听到赵栩的脚步声,他的背佝偻得更低了些。
“快,给六郎看座。”定王高声吩咐道。
屏风后传来太皇太后的声音:“慢着,陈氏的事情还没了呢。人证已经有了,就该定下她的罪!”
赵栩上前行过礼后,对定王躬身道:“多谢皇太叔翁关心,六郎还受得住。”他转向屏风:“不知道娘娘所说的小娘娘一事是何事?何罪之有?”
定王冷笑道:“怎么,就凭几个字,就断定有私情混淆血脉了?听说这位二太子喊了好几十个字,要找太皇太后、太后、官家,这又该怎么断定?”
“皇叔你的心偏到西京去了吗?诸位相公们可都是亲眼所见,此人一眼就看出那人不是陈氏——”太皇太后问道:“朱卿,谢卿,你们可见到了?”
赵栩和张子厚对视一眼,垂下眼眸。
张子厚出列拱手道:“不错,娘娘所言有理,人的心还真都是长偏了。不过既然是诸位相公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敢问这位二太子见了那假冒陈太妃的女子后,究竟说了什么?谢相素来不偏不倚,还请告知我等不在场之人。”
谢相仔细想了想:“说了不是你三个字。”
张子厚看向朱相:“朱相,苏相离任,您是我朝相公之中最具君子之风的了,您还记得他说的是不是这三个字?”
朱相皱着眉点了点头。
张子厚恍然大悟,看向高似:“二太子,你所说的,其实是你来雪香阁,找的不是这个女子?你可认出她是谁了吗?”
高似摇头:“我没认出她。我找的不是她。是二位娘娘和皇帝陛下。”
屏风后的赵浅予哭出声:“早说了小娘娘冤枉——有人要陷害她陷害六哥!六哥——”
太皇太后看向赵浅予,目光泠泠,神色怭怭:“闭嘴。”
张子厚却看向御史中丞邓宛:“有人喊冤,邓中丞可听到了?”邓宛犹豫着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张子厚,你不必特意引导高似为陈氏母子开脱。究竟是怎么回事,这许多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难不成都冤枉了陈氏?倒是你和赵栩结党营私,图谋帝位,邓中丞也该知晓一二。”
谢相等人见太皇太后直接给张子厚扣了这么大的罪名,都面色微变。只有赵昪抬了抬眼皮,要论嘴皮子,太皇太后恐怕还不是张子厚的对手。
张子厚笑了起来:“娘娘所赐罪名,臣卑陬,愧不敢当。微臣以开封府试第一名师从杨相公,二十年来从县令做起,在户部、吏部、集贤院、台谏、枢密、大理寺均有任职,习惯独来独往。先帝曾有言,张子厚虽出自杨相公门下,最终却做了个刚狷纯臣。邓中丞,若张子厚有结党营私,还请千万别客气,尽管重重弹劾下官!只是天下冤狱,大理寺皆管得,这百官和后廷重案,更是大理寺职责所在。若要下官有冤不管,被人陷害了太妃和皇子,下官他日有何面目见先帝!”
太皇太后被他搬出先帝,反驳不得,听他轻飘飘一句话绕回陈素身上,气得肝都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