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何岚的质疑,林振华解释道:“何岚,这个问题不是靠赌气就能够解决的。我们国家的底子薄,而且还有大量的农村剩余劳动力,这些剩余劳动力都没有工业生产的基础,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从低端做起。但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并没有放弃装备制造业。只是我们的装备制造业与国外相比还有一些差距,短期内要超越它们还是不现实的。”
“黄师兄,你觉得林经理说的对吗?”何岚转头对黄冈问道。当着众人的面,何岚也不好意思称林振华为哥了,这样有点显得太萌。
黄冈点点头道:“我研究过林经理他们公司的案例,我觉得他们公司的许多做法是非常好的。在技术水平落后的情况下,国内有些企业就选择了放弃,而林经理的公司还在坚持。他们一边想办法延长落后技术的生命周期,一边积极开发新一代技术。上次报纸上讲汉华重工开发成功40万吨大化肥成套设备,我不了解技术水平到底怎么样,但从报纸上的报道来看,至少也是填补了国内空白的。”
林振华道:“这个我倒是可以向你介绍一下,40万吨大化肥那个,的确是填补了国内空白,在国际上属于比较先进的技术吧,但与最先进的水平相比,还有一定的差距。”
黄冈道:“林经理不用着急,其实,对于我们这样的后进国家来说,采取跟随战略是最合适的。以咱们的技术水平,要在最前沿的地方去和发达国家竞争是不现实的。你们开发的技术,能够实现进口替代,占领国内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的市场,就非常了不起了。”
“林经理,你们干嘛不再使使劲,一下子冲到最前沿去呢?不是说最前沿的利润最高吗?”张琼插话道,作为大一的新生,她对经济的了解有限,但从众人的谈话中,她知道最前沿是利润最高的。
黄冈摇摇头道:“这位师妹,其实这里有一个误解。从单独一件产品来说,最前沿的确是利润最高的。但从整个市场来说,其实利润最高的反而是落后一代的产品。”
“这是什么意思?”何岚和张琼都纳闷了。
“林经理,你觉得我说的对吗?”黄冈对林振华问道,他的知识来自于书本,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林振华是做实际工作的,有些认识会更准确。
林振华想了想,哑然失笑道:“小黄真是大才,这个问题我们其实也意识到了,但从来没有总结过。的确如此,最先进的产品是利润率最高的,而落后一代的产品是利润总额最高的。
比如说,小黄刚才说的40万吨大化肥设备,尼宏重工的报价是2000万美元,它大概能有500万左右的毛利,毛利率是25%左右吧。目前国际上最先进的是荷兰的80万吨的设备,价格是5000万美元,因为没有竞争者,它的毛利率差不多能到50%,也就是2500万美元。
表面看起来,卖一套80万吨的设备,相当于卖5套40万吨的设备。但在国际市场上,80万吨设备的订单数,连40万吨设备的十分之一都到不了。所以总的利润额反而是40万吨设备更高。”
黄冈好奇地问道:“林经理,你刚才说的40万吨设备,尼宏重工的报价是2000万美元,你们的报价是多少?比它们低,还是高?”
“当然更低。”林振华道,“我们的人工成本比曰本低得多。无论是研发成本,还是制造成本,都比它要低。售后服务方面更是如此,曰本往外派一个工人的成本,比我们高出几倍也不止了。我们目前在国际市场上卖40万吨设备,报价低于1200万美元,比尼宏的成本价还低。”
“那还有人愿意买它的产品吗?”有一名男生问道。
林振华点点头道:“它当然还是有一些传统市场的,重型装备这方面,也不完全是看价格,还存在其他一些考虑。曰本设备的声誉比我们好,有些国家宁可多花一些钱,也愿意买它们的产品。不过,我们的产品出来之后,一方面是抢了它的一些传统市场,另一方面是迫使它不得不降价了。实不相瞒,现在尼宏的曰子非常难过,它的老板估计连咬我一口的心都有了。”
何岚道:“林经理,我知道了,这就是你经常跟我爸爸说的那句话: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大家哈哈地笑了起来,黄冈道:“林经理这句话说得太好了。我刚才在想,如果真如林经理说的这样,你们现在没必要去冲击80万吨大化肥这项技术,只要把40万吨的市场全部占住就可以了。我想,你们的价格低到这个程度,荷兰人的80万吨设备也会受到影响的。它如果不想滞销的话,就只能降价了。”
林振华道:“它无论是滞销还是降价,都是死路一条。我们来猜测一下:为了开发80万吨的设备,它起码投入了5个亿,必须要卖出20套才能收回开发成本。如果它降价,就意味着必须卖出更多才行,但纵观全球,并没有这么大的需求。如果滞销,那这个项目它是净赔本了。我想,从我们的40万吨设备出现那天起,它就已经完蛋了。”
“这就是你说的让别人无路可走的意思吧?”何岚说道。
黄冈道:“林经理,听你这样一说,我有一种预感,也许20年以后,现在的这些发达国家,都会被你们挤得无路可走了。发达国家本来就是依靠先进技术来赚取超额利润的,你们的产品一出来,哪怕是落后别人一代两代的,也会抢走人家的市场,让人家的先进技术卖不出去。时间长了,发达国家的经济就成问题了。”
张琼道:“黄师兄,你也太乐观了吧?人家技术那么先进,你竟然在说他们的发展会成问题,这怎么可能呢?”
黄冈挠挠头道:“师妹说得对,我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乐观了。我只是刚才听林经理这样说,所以产生了这样的感觉而已。林经理,你的感觉是什么?”
“他们现在还有些技术。”林振华道,“不过他们终归要输。”
从黄冈他们的宿舍出来,何岚和张琼还沉浸在林振华说的那句霸气侧漏的断言之中。在当时的中国,很少有人会认为中国能够与发达国家同台竞技,更不用说发出让发达国家无路可走这样的狂言。
林振华是个穿越者,在他穿越之前的那个时代,发达国家的颓势已经非常明显了。这些一度鼓吹自由贸易的国家,后来频频地挥舞起贸易保护的大棒,以便让它们国内剩余的那些产业能够苟延残喘。在后世的互联网上,年轻网民们给中国起了一个名字,叫作“发达国家粉碎机”,一个又一个的发达国家在“中国制造”的挤压下,产业逐渐萎缩,最终陷入债台高筑、财政破产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