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2)

萧景琛的乾元宫,平素最不喜宫妃随意出入。

便是太后的亲侄女,如今的端嫔娘娘张采荷,也在被训斥两次之后,再也不敢来乾元宫给陛下伺候汤水。

有了她这个前车之鉴,后宫妃嫔心里便都有了数,轻易不往南一街这边走。

以前当了皇后之后,舒清妩也不怎么来乾元宫,生怕惹了陛下发怒。

此刻想来,以前的自己真是太过小心翼翼,活得比任何人都累。

坐在摇摇晃晃的石榴百福轿中,舒清妩掀开轿帘,往外探看。

不知何时,大雪再至。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落日将休,幽深的宫巷中寂寥无人,只红墙青瓦静立在落雪中。

云雾见她张望,便小声问:“小主何事?”

舒清妩摇摇头,放下帘子,不再四处探看。

大约走了一刻,轿子轻轻一停,舒清妩便知道已到了乾元宫北后门,云雾上前递上腰牌,守门的管事黄门看过录档,才放轿子进宫。

萧锦琛是个相当谨慎的人,要近他身,需得层层筛选,便是宫妃过来侍寝,也不能有丝毫马虎。

舒清妩淡淡笑笑,原来她还不觉得,现在想来,萧锦琛仿佛天生就是皇帝,他的一言一行,皆深深镌刻着天威昭昭四字。

轿子进了乾元宫,也不会四下随意走动,穿过邀月门,顺着后回廊直接停在了如意阁前。

舒清妩坐稳不动,就听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舒才人,请下轿。”

来者是皇帝陛下跟前的大姑姑李素沁,前世跟舒清妩多有接触,她声音一出舒清妩立即就听出来。

云雾打了轿帘,扶着舒清妩下了轿来,便看到一个三十上下的矮个姑姑立在轿子前,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眉目也异常温柔。

李素沁恭恭敬敬站在那,说话也很亲和,就如同自家的伯娘那般,里里外外透着和煦。

“恭喜小主,小主可要先用些晚点?”

舒清妩前一年同她也只年节时见过几面,并不相熟,如今也只客气:“多谢姑姑,按规矩来便是了。”

李素沁垂下眼眸:“是,臣明白。”

她说完便退了下去,舒清妩被云雾扶着进了如意阁,直接寻雅室坐了下来。

说起来,她已经有七八年光景未曾来如意阁了。

当上主位娘娘之后,陛下一般很少召寝,多是去她宫中,如今再看,倒是有些新奇。

如意阁一共有两层,上了楼才是寝殿,一层是雅室明堂以及暖阁。

来乾元宫侍奉陛下时,宫妃并不用多做打扮,用完晚点就要去暖阁沐浴更衣,只穿寝衣便可。

舒清妩坐下来,嗅着如意阁中清清淡淡的苏蜜香,竟是有些困顿了。

云雾自来是时刻关注她的,见她半垂了眼睛,立即捧了热茶来,请她提提神。

“小主,咱们可不能睡。”

舒清妩点点头,捧着茶坐在那,也不知自己心中是如何想的。

她想再见陛下吗?

说实话,她其实是想的。

可却不是因为思念,因为爱恋,如今的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她想问问他,他们二人夫妻将近五年时光,他到底有没有一丝的信任,到底有没有半分的怜惜。

可是,她又在心底里问自己,这个答案即使能要到,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是能安慰,还是能开怀?

都不能了。

舒清妩轻声笑笑:“你放心,我不困。”

最起码,她很知道陛下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只要不出格,安安稳稳混个主位娘娘当当,舒舒服服在这宫里过富贵荣华日子,就是她这辈子的目标。

在这宫中,妃嫔与皇后其实并无不同。

舒清妩这么想着,就又高兴起来。谁知还未等她把手中茶饮尽,就看李素沁不知何时又进了如意阁。

“小主,”李素沁恭敬道,“今日正好落雪,陛下请您至荣华亭用晚膳。”

舒清妩微微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脸上堆满笑意:“那真是太好了,谢陛下恩赏。”

李素沁抬起头来,认真看了看她,然后便吩咐云雾一声,叫她给舒清妩披上斗篷。

“小主这便走吧。”

舒清妩不知今日为何有诸多变故,心里揣测时,脸上表情却丝毫未变,时刻挂着娇羞的笑意。

李素沁亲自过来扶着她,引着她往前殿去。

“姑姑,陛下怎么想起让臣妾侍奉晚膳?”舒清妩问。

李素沁只淡笑:“大抵是因为今日落雪,景致怡人吧。”

舒清妩垂下眼眸,未再多言。

绕过层层回廊,穿过垂花门,抬头就是乾元宫宽广精致的前殿及庭院。

荣华亭立于风雪中,四周垂着软帘,让人只能隐约看到里面影影绰绰的灯火。

不知是否有陛下吩咐,前庭并未扫雪,整个庭院中白茫茫一片,在落日的余晖下莹莹生辉。

李素沁见她微顿,便轻轻推了推:“小主,陛下还在等。”

舒清妩垂眸看了看地上一层落雪,还是咬牙往前行去。

因是来乾元宫侍寝,来回都有石榴百福轿,她未换外出用的厚皮靴,脚上还是寻常的软底绣花鞋。

这么走在雪地中,鞋底一会儿便被雪水浸染,冰冷冷扎入脚心。

舒清妩脸上依旧是笑,似乎丝毫不觉得冷。

李素沁扶着她一步步走到亭前,轻声道:“陛下,舒才人到。”

一把低沉醇厚的嗓音响起:“进来吧。”

虽刚才一直在心里说服自己不在意,可猛然一听萧景琛的嗓音,舒清妩心中还是微微一震。

她紧紧攥住拳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步一步踏入荣华亭中。

出乎她意料,荣华亭中只萧景琛和秉笔太监贺启苍。

萧景琛此刻正坐在圆桌边,手里捏着薄薄的酒盏,星目半阖,英俊的容颜一如往昔。

似乎手中那杯酒,比面前的美人还要更吸引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