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路滑,去城里的这一条路上连一点灯都没,只能靠手电筒的一点光照亮。
祝桐桐双手伸进袖筒里,蒙在脸上的红围巾在夜里也看不出颜色。
晚上风大,顶在前面骑车的村长都被风吹得眯缝着眼睛,祝桐桐倒不停地往前张望,想着快点到城里看看是什么情况。
关于他出了什么事,村长也是一知半解。只说从城里的警察局打来电话,说是崔世杰弄坏了人家的车要赔偿,一定要带够钱去,否则就不放人走。
崔世杰不是个爱惹事的人,这一点祝桐桐可以拿命来担保。所以,她坚信这件事跟崔世杰无关,一定不会是他的错。
“小姑娘,你放心吧。”坐在祝桐桐对面,徐东强安慰道,“看你是个老实人,你丈夫也肯定坏不到哪去,这事啊,多半是个误会。”
祝桐桐勉强勾了勾嘴角:“嗯嗯。”
进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正是家家户户忙着过年的日子,大马路上都没有什么人。
张贴在商铺的对联,还有挂在门前的红灯笼一串接着一串,偶尔听到两声炮响,多半是城里的孩子在院里凑在一起玩炮仗。
城里的温度好像比乡下还冷,风从巷子口吹出来,裹挟着城市里特有的机器味,让祝桐桐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幸好临出门给崔世杰带了一件厚棉袄,也不知道在警察局那个地方冷不冷。
村长不认得路,蹬着三轮车在大街小巷里七拐八拐,问了好几个人才摸到了警察局门口。
门口停着一辆摩托车,车座上贴着一张标签,上面写了一串练笔的字,祝桐桐也没认出来上面写的是什么。
摩托车在这个年代不常见,虽然和自行车一样都是简易的交通工具,但价格可差了几十倍,不是一般家庭能够支付起的开销。
而这辆摩托车前面的挡泥板已经掉在了地上,连着车把的刹车也被撞掉了一截,就连车前轮好像也有点变形了。
要是车主看到自己的车撞成这样,肯定是要心疼死的。祝桐桐这样想道。
事情过去了几个小时,里面喧闹的声音已经安静了下来。推开警局的大门,崔世杰正和一个小姑娘坐在墙边的长椅上,而在警局的办公桌前,一个男人正夹着自己的摩托车头盔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俩。
那小女孩看着只有六七岁,兴许是受了惊吓,红红的眼眶还有点浮肿。躲在崔世杰身边,她似乎很依赖这个陌生的大哥哥。
崔世杰的棉衣正披在那女孩的身上,身上穿着自己去年给他织的灰毛衣,袖口处还露着一截深色的秋衣。
“你来了?”从长椅上站起来,崔世杰只是浅浅一笑。
慢步走到祝桐桐身边,围在她头上的红围巾外面凝了一层水珠,而里面的那一双眸子却依旧明亮动人。
“爹娘没来吧?”崔世杰问。
祝桐桐摇摇头,把怀里的棉衣递到了他手里。在怀里暖了一路了,这会儿还热着呢。
大致替他检查了一番,又摸骨头、又看手,确定他没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夜里凉,就我和郭叔来了,还有今儿碰上的一位徐先生。你这是咋了?咋还来警局了?”
警局的气氛压抑,对老老实实的庄稼人来说,进警局就像是在身上打下了什么不好的标签。
村长把手套掖在怀里,强挤出一丝笑到警察面前,询问道:“请问,崔世杰是犯啥事了吗?我是他叔,有啥事可以跟俺说。”
一听说是崔世杰的亲戚,坐在那的男人一下子又打了鸡血,“咋?你是想帮他赔钱?”
“坐下!”警察指着男人喝令道。
说起来这件事也让警察窝火得很。
事情就发生在警局附近,这小女孩是跟父母走丢了,幸好,知道听父母之前的教导要来找警察叔叔。
这男人在大马路上骑得飞快,眼看就要撞到正在过马路的小姑娘,结果从路边冲出来的崔世杰用力地撞在了车头上,霎时,摩托车零件就洒了一地。
崔世杰本来今天是要来警局办入职手续的,谁能想会出了这事?
小女孩安然无恙,但是看到自己的车被撞成这样,男人却不乐意了。一起险些发生的交通事故,就这么变成了一起“蓄意伤害”。
好心好意救人的崔世杰倒成了恶人了。
男人翘起二郎腿,见一下子来了不少人,他的气势一点没减反而比刚才还要嚣张:“怎么着?赔钱不?不赔钱就告死你们!我上面有人,看看能不能搞死你们这群乡巴佬!”
男人一看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主,那一身皮夹克还有手腕上的大金链子,估摸着也是个有钱人。
只是让人不能理解的是,这男人怎么就没一点羞耻心?都三十多岁了,刚才分明是他差点撞到人家小孩子,这会竟然能理所应当的当他的受害人。
“赔多少钱?”祝桐桐问。
眼神从崔世杰旁边的女人脸上扫过,男人不自觉地抖了下眉毛,“五十块,少一分钱都不行。”
停顿了一下,男人又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男人指了指祝桐桐,色眯眯地翘起了嘴角:“不过……要是你们没钱,你跟我回去玩上十天半个月的也行,这账咱就抵了!”
这简直就是□□的侮辱!
“你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