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支书低垂着脸,装作喝茶的模样,将他眼底的不屑和嘲讽一一掩去。半晌,才无波无澜的回他。“劳你挂怀,还特地跑来看我。”
闫松想干笑,但想到眼下的情况不太合适,便语气沉重的叹息道。“这说的哪里话,邵先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出了这种事,我心里也不好受。”
看他那悲痛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出事的是他儿子!
付支书故作平静,本就疲惫的脸上尽显苍白。此时的心里像是被人硬生生扯开伤疤,再撒上盐似得,疼痛难忍。刚刚压下的失子之痛,被闫松一再挑出来,握着茶杯的手都有些颤抖。
站在角落里看着眼前一切的付绍先,一双赤眸腾腾的冒着怒火,两只手紧握着,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给他一拳,方能一解心中怒气。而看到自己的父亲那隐忍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而躲在办公桌后的龙衿,悄悄的露出头看了眼外面的情况,又缩了回去。耳边听着那个叫闫松的话,冷然的眼眸寒意横生,嘴角扬起讥讽的笑。
“你说的是,邵先小时候一见你可都是叔叔,叔叔,的叫。”付支书漫不经心的将手上的茶杯放在茶几上,将微有颤动的手藏在袖口里,不甚在意的说。只有他自己知道,将几欲痛彻心扉的伤口扒开,探在别人眼前的滋味是怎样的难耐。
闫松扯扯嘴角,最终还是没笑出来。他来就是想要看他怎么痛苦万分的样子,然左等右等也没见着,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不禁有些怀疑和不解,他不是爱子无度么?那付绍先花边新闻漫天飞,负面消息更是多不胜数,他都毫不在意,仍旧纵容宠溺。
这最疼爱的儿子死了,他怎么一点伤心的表情也没有,还跟平常一样?
“如果你没别的事,我也就不陪着唠嗑了,那还有一大堆文件等着我审批呢。”付支书实在无法再与眼前这人相对,指着办公桌上的文件,下逐客令。
“付支书还真是公务繁忙。得!我也别在这待着招你眼,妨碍你办公了。”闫松站起身,仿佛身上沾了什么尘土似得拍了一阵,才离开。
关门声一响,龙衿就从办公桌后钻了出来,冷笑连连。“真是一出别开生面的好戏!”龙衿的脸上盈现出一抹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森然笑意,带着淡淡的寒意突然绽放在眼前,引得一旁的付绍先微微一怔。
刚升起想要窥探的念头,就被赫赫的喘粗气的声音打断,他快速走到付支书身边,看他无力的瘫坐在沙发上,眸底一痛。
龙衿敛去嘴角的寒意,视线自门口收回,刚刚在闫松离开时,她左手指诀一转,将付绍先怒气难消时产出的阴煞之气射入他的腿上,恐怕他暂时得消停一阵子了。
转头,看付绍先焦虑的站在付支书身边,却一点忙也帮不了的难过表情。她走过去,将放在茶几上的热水递过去,平静的说。“喝点水缓缓,身体是自己的,痛也是自己的。”
“谢谢你!”付支书颤着手接过茶杯,喝了口茶,紊乱的气息才渐渐平缓下来。他视线在室内扫了一圈,看不到想见的身影,收回目光看向龙衿,即忐忑,又小心翼翼的问。“我儿子……他,他还在么?”
“在!”龙衿点头,看着他旁边空出的沙发位置,“他就坐在你身边。”
“是吗。只可惜我看不到。”付支书看了看身旁,还是什么也没见到,有些羡慕的低语。
“如果你想见他,我可以帮你。”她沉静的话语才落,还未听见付支书的回答,就先听到付绍先的拒绝。
“不用!你可以帮我转达。”付绍先没忘记她握着自己手时,蹙眉的样子,想必应该是很辛苦的。
龙衿点点头,道。“他让我向你转达他的话!”
付支书闻言,失落不语,唯有点头接受这样的方式。
“他说,田莉是闫松的合伙人,目的是为了引他落入早已设好的圈套。可惜田莉早有自己的一番打算,将他带到丰隆镇,设计好一切将他谋害。”龙衿平静的开始转述道。
“他说,他不希望你将田莉伏法,这一切都是他的咎由自取。之所以会来找你,只是想要提醒你小心闫松,他的狼子野心已经不甘于隐于地下,早晚会在正面上与你相抗衡。”
“还有你手下的人,已经有不少被他暗地里收买,为他做事。”
付支书没听一句,都附和着点头,神情认真。
“他……”龙衿突然停住了,目光复杂的看付绍先,好半晌才又继续道。“他说,他希望你能帮助田莉,不要再让她深陷迷途。他说田莉是芊芊的妹妹,他害死了芊芊,如今被田莉杀害,这怨不得谁。”
付绍先在说出那个名叫芊芊的女人时,赤眸里盈满柔情和愧疚,是由心底深处发出的深刻感情,龙衿很难想像一个传闻浪荡不羁的花心大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好,好,好……”付支书一连说了几个好,哽咽难语,整个人仿佛在这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岁,双眼强撑着未让水雾弥漫的热泪流落。
这一刻的他,不再是位高权重的书记,而是一个痛失爱子的老人,舔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
“最后,他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当付绍先将所有的话都说完时,他狰狞的脸上渐渐现出他真实的模样,一双赤眸慢慢褪去,变成了褐色的深瞳,就连身上被利器划破的伤口,也迅速恢复如新,干涸的血迹消失。在龙衿诧异的目光下变成了一个成熟且略显斯文的人。
付绍先苍白的唇角微微弯起,露出迷人的笑容,带着疑惑的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或许是时间要到了吧。”龙衿摇头,她未曾见过这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