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茜儿轻笑:“他缺不缺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啊,这段时日你家臭头倒是欠了人家不少。奶!咱做人得有良心是吧,您看人忙前忙后的,你现在吃的用的,多少不是人家小花儿给送过来的?那亲生的也就不过如此了。我看您那亲生的还不如人家小花儿呢。”
老太太撇撇嘴:“他家那么有,啥也不缺……”
“再有,他也是个老三,我还不信了,他爹娘舍得给他弄套万贯的大宅子。”
一听万贯,老太太又有些承受不住,她就恨不得把泉后庄几十套大宅子都拢到她家去。
七茜儿扶着她回屋,边走边说:“奶,您看您,都咋想的我?咱这个地方在外围太招眼!那要是满眼看去都是姓陈的,却也不像话不是!
那明儿户部的官儿肯定有话说了。哦,你个区区六品的官儿!竟然占了这么多宅子?对大胜名声不好!”
“那,那你哥哥们……”
“您放心!庄子后面我都给他们三看好了,一准儿没跑!少说也得是咱住这样的,这不是去了信,他们也没回信么。现下是不知道三位哥哥在哪位将军营帐下司职?等到明儿得了信,我才好给他们写个条子,也名正言顺不是!”
“那,那你四叔?”
“四叔啊,我可不沾他家!抠了我们臭头多少银子了?我不找他算是好的!您还怕他吃亏,一对鬼精的,那乔氏可是个好整的?你看昨晚,人家随便哪个拿出来,最少那都是五百两打底,他!一个大子儿我都没看到……”
老太太理亏,迅速挣脱七茜儿,颠颠的就往屋里走,边走边说:“我,我那啥,我看看咱那火……午饭也得预备了。”
陈大胜忍笑在后面跟着,这小媳妇啥心思他是一眼能看穿,却绝不会戳穿。
嘴里轻轻哼了一声,七茜儿斜眼瞪这臭头,可未等她说出酸话,陈大胜却一把拉住七茜儿,带着她便来到院里马棚的角落,从他的马兜内掏出个不小的包袱递给七茜儿。
如今七茜儿力大无比,这包袱入手便觉着压坠。这个份量,除金之外没旁的东西。
七茜儿打开包袱,刹那便觉气紧,无它,这真是满满一包袱纯金的首饰。
她伸手从包袱里取出一个掐丝如意云纹的金镯儿,这手艺一看便是内造的东西。
伸手将镯子套在胳膊上,七茜儿就问:“哪来的?”
陈大胜说:“攻打燕京,南门进的宫。”
“死人身上扒的?”
陈大胜老实的眨巴下眼睛:“不是,就路过一个大宅,大宫殿,里面跑出几个女子,求我别杀她们,我不杀女人,她们就给我塞了一包这个。”
七茜儿满意的点点头:“恩,挺好。”
说完,她把王氏的那个玉镯子丢进包袱,手上留了那个金的。
戴好美滋滋端详一会,她抬头笑眯眯的问:“你怎么不给你奶?”
陈大胜抿嘴笑:“奶把我碎银子都收了,还有昨晚那五十两……其实,这次要不是你那信,下次四叔来,我就给他捎回来了。清官他们把东西都卖了,我想着,现下也卖不出好价格,就送回来存着,四叔……我没想到他会这样。”
七茜儿看看胳膊上的镯子,好半天才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陈四牛!乔氏!遭雷劈的王八蛋!!”
陈大胜面色窘然,半天才期期艾艾的来了句:“骂错了,都是,都是一个祖宗。”
七茜儿才不管他怎么想,却一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掂着脚尖亲儿子般的赏了他一口:“表现不错!以后也这样!你乖!”
只要知道把钱儿交给她,那就是个好乖乖!必须奖励!
亲完,她抱着包袱探着脑袋看向正堂,见老太太不在,便蹑手蹑脚的小跑着进去,迅速躲进西屋藏东西去了。
她却没看到,陈大胜已经五雷轰顶般,整个人的魂魄都飞了。
好半天儿,陈大胜缓慢的倒退,一直走到墙根,就靠上去,一下一下的开始用后脑勺磕打墙壁。
琢宁关守备戍军千户所外,陈四牛对着寒风打了个喷嚏。他坐在门房的长条凳上,对着寒风已经足足吹了一上午,千户大人一直忙,就未曾召见。
才将倒是说忙完了,开始叫进了,却喊的是旁人,一直就没喊他。
这出来进去不少人,都曾经是将军帐下的军士,相处这么些年,谁都认识谁,然而每次都是陈四牛与人笑脸相迎,旁人都是冷脸相对,要么当成没看到。
简而言之,这出来进去的,便没人能看的起他。
“呦,陈校尉这是吸了凉气了,来来,我给您添点热水。”
看门的老伯倒是良善,见他打喷嚏便从屋里提出一个铜壶来,给陈四牛手里早就空了的水杯斟满热水。
陈四牛道了谢,便很珍惜的端着热水慢慢喝。
一边喝,他偶尔还会摸一下胸前鼓鼓囊囊所在。
这次,他备下了足够的孝敬,只盼的千户大人看在他这些年孝敬的份上,别让他跟着大军一起迁到左梁关守关去。
看门的老伯提着铜壶进屋,便有在屋里说闲话的小厮笑眯眯的过来问:“那是谁啊?这都讨厌一上午了,大人不见就走呗,这死皮赖脸的也好意思?”
老伯填满铜壶,将壶架在铁盆上,先是看看门外,这才挪动两步悄悄附耳对这小厮道:“那个就是陈怕死!”
“是他!!”小厮听完惊讶,接着便捂着嘴笑了起来。
陈四牛这人在琢宁关戍军里有个响亮的绰号,陈怕死。
其实,他这个绰号从前在谭家军里就有的,他这人吧,是做什么都成,脏的,苦的,累的他统统不怕,就怕正面迎敌。
那时候他上战场就晕厥,等到打完了,他就晕晕乎乎,晃晃悠悠的自己回去。
不管上官治了他多少次,用鞭子抽,用刀比划着撵,他就是晕,倒下没有一两个时辰都起不来的。
后来,在谭家军里任职的上官翼之跟谭士元闹掰了要散伙,他要带人走,那谭士元便塞了一堆垃圾兵卒给他带走。
陈四牛便从谭家军,混到了上官翼之旗下,那时候建制散乱,上官翼之还是个从五品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