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台也不生气,他在江湖上走得多了,防身的法器总是随身带着,现在也不大动作,只悄悄探手进裤兜,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撮绿豆来。
绿豆唰地一下砸在朱红色的门板上,又扑簌簌地落在地上,发出一阵阵跳跃的轻响。
声音像有节奏一样好听,而门内与他对抗的那人,却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松开了手底下的力气。
詹台推开门。
饶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詹台还是大吃一惊。
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柔顺地坐在泛黄的马桶上。
她看起来很年轻,圆圆的杏眼,眉毛高挑,下巴像剥了皮的菱角,露出小小白白的一个尖,一头打理得很完美的褐色短发,小巧的耳垂上缀着极为圆润的珍珠耳钉。
非常漂亮。也别有风情。
可詹台知道,她绝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年轻了。
她虽然笑着,可是表情却十分僵硬,牵线木偶一样皮笑肉不笑。
她虽然瘦削,但是颈边的细纹和垂下的肩膀,都无不昭示着她已经不再年轻娇艳。
还有,她的皮肤虽然依然紧致光滑,可是脸颊两侧凹凸不平的曲线,都让人联想到那些金线入脸提拉肌肉的传言。
美人迟暮,仍风情万种。
这样的女人,他只认得一个。
温碧芝。
詹台皱着眉头,问:“温碧芝,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甫一出口,詹台霎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青天白日,艳阳高照,市民游人众多的维多利亚公园里,怎会出现一个半年多前已经被剖肠破肚而死的女人!
温碧芝是鬼?
詹台下意识就想从伸手抽出桃木短剑,却鬼使神差停了下来。
不,不像。不是鬼。
他詹台再落魄再被蒙蔽,都还不至于分不清人和鬼。
她不是鬼,那就只有一个结论。
他不是人。
第64章 深水埗
詹台想到这里,方才还混混沌沌的头脑却逐渐清明起来。
天光大明,他青天白日里见一个死人,违背纲常伦理。
可若说她不是鬼,难不成他不是人?
詹台双手握拳,紧紧攥起,再将前情后事细细思索一番,心里渐渐有了眉目,干脆咬紧牙关问温碧芝:“我们到底在哪里?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绝不是维多利亚公园旁边普普通通一间男厕所。
如果他和温碧芝都没有出问题,那么就是两人相遇的地方出了问题。
他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到的这里?
最大的可能,还是问米的时候出了岔子。
也许是因为碧盏云蜡被他背在身上,还有什么说不清楚道不明的能力他没有考虑清楚的?
所以在问米的时候才会产生幻觉,他和眼前这位温碧芝,都被困在虚无幻境中?
自从遇到阿mark之后,他和方岚之间的那些对话,今天早上的维多利亚公园,和这一番有关球场和镜子的鬼故事,都是他脑海中的幻觉?又或者都是碧盏云蜡营造出来的幻觉?
詹台轻轻舒一口气,事已至此,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出岔子到底出在哪里,自己怎么才能破开这个局。
也不知道方岚有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有没有想办法来营救他。
他低头看了眼端坐在马桶上的温碧芝,想了想,换了个问法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詹台以为温碧芝会笑着抬头回答,说这个问题好生奇怪,我明明是在自己家中云云。
毕竟问米若是出了岔子,他此时人应当好端端地站在温碧芝出事的公寓中。
可是没有,她微笑着抬头看他,目光却像是穿透他的身体,落在远处的某一点上。
像是看不见他。
詹台心中疑惑骤起,轻轻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温碧芝眼波平静,不见丝毫波澜。
詹台沿着背脊生出一股寒气。问米即是阴阳对话,讲究的就是灵光一现的时刻捕捉到的蛛丝马迹。
她看不见他听不到他,他要怎么和她对话?
詹台静下心来,细细打量温碧芝。